&&&&。那时岑嘉雯就觉得, 要是能天天吃秋梨糖就好了。
那时牵着自己的姆妈,也就这个梅雨季节走了, 傅伟忙着买个什么古董物件,只出殡那日去了葬礼。
现下的确能天天吃秋梨糖了。这码在青瓷碟子里的秋梨糖, 还是上次傅伟咳嗽她特意买的。傅伟没吃完, 下人知道主人家的习性, 也不敢乱动, 竟放到了现在。梅雨才过,这秋梨糖吸了水汽,积黏黏地捂做一堆, 要是硬生生掰下一块,就七零八落,叫人看的惊心。
岑嘉雯甩了甩手,那梨膏糖的碎块黏住了手,仿佛在提醒这惨烈也要附着她身上,她一时害怕,连忙唤着容妈拿来了shi毛巾,把手擦了:“倒掉,这一盘子都给倒掉!”
岑嘉雯抖着手,为什么?傅伟这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婚前同他做了实在夫妻他心有微词看不起自己?可是自己那时是处女啊!
难道自己对他付出的不够多?可当年的嫁妆她想都没想就全那给了傅伟拿去贿赂上级。
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他说过最喜欢贤妻良母,自己出能做一桌脸日本人都啧啧称赞的好菜;入则生了有儿有女,有颜见傅家先祖。
傅伟这么些天不怎么回家,自己连个讨主意的人都没有。
和岑嘉绮说?自己之前嘲笑了那么多次她嫁得不好,都能想像她听了这消息笑的合不拢的嘴。
和岑嘉钰说?岑嘉钰还特地来找了自己,让自己劝着傅伟小处自私尚可,千万别大节不保,不能为了日本人做了中国人的叛徒,当遗臭万年的汉jian——别说自己偶尔才见着傅伟一面,这种话,好容易见着了还要特意去拔傅伟的鳞片么?她不管他做不做中国人的叛徒,只要他不背叛自己,她就永远认他做夫,以他为天。
要是叫傅伟休了,她哪里去呢?
娘家?更加是回不得,父亲当时带契傅伟一起买股票,父亲赔光了,傅伟因为谨慎只亏了一笔,但从此傅伟就把娘家恨上了,连接济都是打发叫花子一般;大姐因为之前和张民诚闹掰叫疏远了,弟弟们来打抽丰回回都被敷衍哪里会接纳她呢?
她没有别的房产,因为一腔赤诚没存到什么私房钱;出去找事做?她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她肯定不要去做老妈子,也不要去饮冰室或酒楼去做那低声下气的服务员,更不能去做伤风败俗的舞女陪酒女。这么想想可,她连和傅伟置气——嚷嚷要离家出走的资本都没有。
更心痛的是——她爱傅伟呀,爱这个早上有点起床气骂骂咧咧,叮嘱她做事碎碎叨叨,但是她主动追求的,还给了她安逸生活和艳羡目光的男人。
窗外传来滚滚雷声,那边窗户还没关上,叫雨打shi了那里的梨花木桌可不好。她握着一颗生疼生疼的心,扶着沙发,沿着墙,慢慢过去。
有只蛾子叫雨打shi了点翅膀,拼命用孱弱的肢干粘住窗沿,岑嘉雯一时心软,把它拈了进来,再关上窗。待她回头,就见那蛾子扑棱着翅膀扑向那因停电而点的煤油灯——滋啦,死掉了。
电影里说蛾子扑火是为了爱情,真伟大!岑嘉雯双手环胸靠着窗户站了一会儿,后背都叫窗缝里的雨淋shi了,她突然笑起来,难道连一只蛾子都不如么?
几年前她可以豁出去为了自己的爱情,几年后她还是可以。
她大声叫道:“容妈,容妈,把我那件金丝绒斗篷寻出来,我明日要穿。”
容妈一叠声应了,又问:“太太,是要绣着字儿的那件么?这天儿,穿这件恐怕是热的吧。”
岑嘉雯说道:“就是它了,对了,明儿一早帮我叫了出租汽车,我要跑马场那头去。”
一大清早,岑嘉雯就站在了这幢小洋楼门前,没有庭院,门头也比自己住的那幢窄,她心头生出一点奇妙的自信,这才掀了门铃。
开门是个梳着长辫子穿蓝布衣裳的下人打着呵欠:“你找谁。”
找傅伟?那不是自坍台了气势;找女····主人?呸,她算哪门子的女主人,不过她都不晓得这女人名字,就一时迟疑了。
下人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见是个盛装的中年妇人,只当是来找牌局的,便揉了揉眼睛道:“太太您下午来,昨儿我们这里先生办庆功晚会,到了好晚,先生小姐都还没起来呢。”
一个下人也敢耀武扬威?岑嘉雯冷笑道:“是么?那便叫她们起来,我是傅太太。”
下人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办,岑嘉雯就挤了她进屋。下人只得顺势请了她客厅坐,连忙跑着往卧室那边叫人去了。
听得里面叫嚷,踢踏,岑嘉雯微笑起来,这里桌椅并不成套,电话机也是个老旧的款式,沙发的边角处有陈年脏污,茶几上摆水果的只是个普通玻璃盆子,并没有古董物件;更重要的,刚刚下人是称“先生小姐”并不是“先生太太”,她自觉地,又多了几分胜算。
傅伟匆忙赶出来,岑嘉雯看着这个让自己自豪的男人。
他一日比一日Jing神气足,他已经能邋遢自在地穿一件簇新的衬衫,一半扎在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