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见贾母那时起,就还清了。岳后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却未曾痛下决心。
会后悔吗?也许会。春蕾在一旁絮絮念着清单,元春却有些走神儿。
“元春?”春蕾放下长长的单据,轻碰了碰她,“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元春一愣神儿,眼光从仪门外收回来,“什么?”她有些恍惚,“春蕾,方才我好像听见皇后凤辇悬着的铃铛声儿了。皇后娘娘来了?”
席春蕾懵懵懂懂:“没听见呀?皇后娘娘怎么会来尚宫局呢?她若有事,使人来唤不就是了。”
元春一手扶额,声音透着些许疲惫:“你说得对,想是我听岔了。方才你说什么?”
春蕾道:“近些日子,皇后娘娘对后宫的打赏忽而比往年多了些,尤以对馥潇轩和兰茵阁的最多。这成贵人倒罢了,怎么珞贵嫔也有?”
元春心不在焉,“有什么稀奇的,年近中秋了,皇后多赏赐些也是有的。”
春蕾却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元春。珞贵嫔,她是薄氏的女儿啊……”话没说完,却见元春阖上了账册,长身而起,“你去哪儿?这个月的账本还没对完呢。”
“明儿你再来吧,”元春道,“我心里头烦着,静不下心来。”
“是为着三殿下么?”
元春一激灵,下意识便道:“别胡说,叫人听见,又是一通麻烦。”她不欲多说,撂下摊子便道,“你别多心,想是秋老虎盘桓,叫人心里头躁得慌,我出去走走,一会儿便好。”
她出得门去,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从前她闷了、闲了,总可以往曼然那处去坐坐,或是寻个机会与慕容兄弟两个说笑一阵,如今可什么也都不成了。曼然那边俨然是一座死宫了,除却皇后每个月念着她可怜,赏赐她些营养品和衣料用度,旁人根本想不起这样一个曾经盛宠的薄氏族女来。而那两个曾经能与她谈笑风生的少年,而今也因她的怯懦与无能,被迫敬而远之了。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湖边儿走,满湖的残荷破败,更叫人心生丧念。她厌弃地看了看,决心回去要找人去寻殿中省的麻烦,叫她出一口心中的浊气。
“留得残荷听雨声,从前你最喜欢这句的,如今也变了吗?”
听见这声音,她蓦地怔忡在原地,一刹那间以为是幻听,可那声音是刻在心底,脑海中一遍一遍回味的低沉而透着微哑,像是轻纱拂过心尖儿上的痒。她忽而觉得眼中一酸,竟不敢抬头去验证真假。
他却走到跟前儿来,绣着金龙的厚底皂靴藏在密密的草间,仍是扎眼。“许久不见了,你还好么?”
她忍了又忍,生怕被他听出哽咽来,不禁退后半步,慌忙点了点头。
若她鼓起勇气抬眼瞧一瞧他,便会见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中光芒褪去的黯然。他也默了一默,许久才道:“想来你确是变了。若是从前的贾元春,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么艰难,也绝不会连抬眼看上一看的勇气也没有。”
这话激得她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那魂儿也跟着燃起来。她猛地一抬头,眼中的shi润来不及消去,面上却已换上了从前熟悉的不服输的神色:“三爷今儿怎么进宫来了?别是专为了膈应臣来的吧?”
几个月没见了,慕容绽仿佛又高了许多,身形更为挺拔,脸颊却愈发地棱角分明,眉眼间异族人的深邃更加明显了。他嘴角微微一钩,算作一笑:“母后召我进宫来,”顿了顿,觑着她的神色道,“想是要与我商议纳妃的事儿了。”
元春觉着心上仿佛被巨大的石锤轰击,目瞪口呆在了原地:“纳妃?这么快?”
慕容绽似乎对她的震惊颇为满意,脸上的笑意透着戏谑,“还早?太子十四岁便纳了正妃,我如今都已十八,在皇子间,亦算是晚得很了。”
元春只觉得一腔无明业火从心底里冒出来,大声道:“三爷亏您还说是要做千古大事的人,这不也得遵从这世间的礼法准则么?十四如何了?十八又如何?若非两情相悦,即便是孤苦终老又能如何?”
慕容绽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么若是两情相悦呢?是否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啊,原来圈套在这里呢!元春忽而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对手,他何曾不知道她疏远他的理由?何曾又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盘桓的巨大沟壑?可他偏要来招惹她,叫她食难下咽、寝不安眠。可他,他还在那里笑得无辜、笑得开心,这样气人!
元春浓黑的长眉在眉间蹙起,冷笑道:“若是两情相悦,想来便能有取舍。三爷舍不掉欲望,我舍不掉家族,咱们谁也迁就不了谁,何谈化险为夷呢?”
☆、愁春来
“若是两情相悦,想来便能有取舍。三爷舍不掉欲望,我舍不掉家族,咱们谁也迁就不了谁,何谈化险为夷呢?”
她这样说,他终于哑口无言。
可有一件事,他自打多年前在御花园的长廊前捉住四处乱逛的她时,便打心底里相信的:这个女扮男装在马背上驰骋、单枪匹马敢与皇子抗争、这个与众不同的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