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身边的白人医生:“您对心脏移植有了解吗?”
医生愣了愣,谨慎回道:“我主攻儿科, 不知道沈先生想要咨询哪方面的情况, 我可以请我们医院的……”
沈西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就想知道,接受了心脏移植的人, 是不是会跟捐赠者产生什么联系?比如, 越长越像?”
“这个……学术界没有找到确定的成因, 但因为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所以的确有患者在换心手术后逐渐拥有捐赠者的一些行为习惯。
“比如以前不吃的东西, 现在变得很爱吃, 甚至有些患者还会拥有捐赠者的语言能力。沈先生提到的, 两人越长越像, 也是有可能的。”
沈西风沉默地听着,片刻后,又问道:“既然心脏那么重要,为什么你们医学界允许病人换心?换了别人的心,这个人还是他自己吗?会不会成为原有那颗心脏主人的寄生?还是衍生?你们这样的行为就不违反lun常吗?”
医生没料到沈西风会说出这番话,这位VIP客人,他不敢得罪,低头仔细想了想才回道:“心脏的主要功能是为血ye流动提供压力,向器官、组织提供充足的血流量,它的实质像一个‘泵’,本身并不会合成或是创造出什么。它不像大脑,能够决定人的独特性和唯一性,所以……”
没等他把话说完,沈西风已经摇着头,往走廊外走去。
问这些能有什么意义,并不能解决钟意目前的问题。
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沈西风靠着椅背,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了,可脑子里还在重复着一小时前,陈灿跟他的对话。
-心脏移植?钟意知道这事吗?
-他……他应该知道吧,我们几个亲近的朋友都知道,民华、民华……
-钟意的爸爸找到Anna时,跟钟意的关系怎么样?
-那个时候……我记得钟意在小晴的葬礼后,就搬去学校住读了,后来是民华的姐姐把他从学校接回家照顾的。
-……我看过Anna的照片,她跟钟意的妈妈长得挺像,这是接受心脏移植的条件吗?
-说到这个,连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才见到Anna时,没人会觉得她跟小晴相似,她那时还是一头红发,跟小晴的发色都不一样。可是手术后,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她像小晴,连头发的颜色也变成了褐色。民华就跟发了疯一样,认为是小晴回来了。
-你说钟意的爸爸把赚的钱都给医院了,是支付Anna的手术费用吗?
-Anna当时得了个中国政府的杰出奖,手术是国家掏的钱,但术后的护理是长期的花销。那时Anna已经回了法国,出现了排斥现象,又动了好几个大手术,民华把钱都砸进去了,他说一定要保住小晴的这颗心。
后来Anna怀孕、生产,每一步都是在过一道鬼门关,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都以为民华终于能放松了,谁知道又……
这时,沈西风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钟意的电话,沈西风拿着手机看了几秒,按下了拒绝键。
还有十分钟到酒店,让他再想想该怎么说吧。
*
钟意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怔了几秒,放下手机,翻身下床。
这两天他醒来时都有些恍惚,需要把片段化的记忆串一下,才能彻底清醒。
钟意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来到书桌前翻着那三人的资料。
满篇的法文,看得他头晕脑胀。
钟意想起早几年,钟民华曾试图让他接受Anna,时常带些法国的小玩意儿回来给他,那些巧克力、书报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法文,让他看到这种文字就有些生理厌恶。
烟雾袅绕中,钟意想起陈灿的那些话,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担得起‘不孝’二字。
说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很冷血。
作为父亲,钟民华并没有亏待过自己。
学费生活费从不拖延,也会时不时地回家,生日也能记住,假期也会带自己出去旅游,那几年跑遍了半个欧洲。
这样的父亲,在外人眼里,应当算是个好爸爸。
所以,自己是真的不孝吧,不能尽早自立,不能接受丧妻的父亲找新人,不能……对父亲有足够的包容和爱意。
香烟尾部在缓缓前移,一大截燃烧的灰烬颤颤地挂着,钟意夹烟的手像是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门卡的‘滴’声,接着,房门被打开了。
钟意一惊,那大段灰烬瞬时落下,把他烫得‘嘶’了一声。
“……意?房间里怎么有……”
沈西风的声音由远及近,等他看到书桌前捂着手的钟意,才吐出了最后两个字:“烟味。”
钟意愣了愣神,忙转身打开窗户,神情有些慌乱:“你,你怎么……我以为你回戛纳了。”
沈西风朝钟意走去,扫了眼桌上的资料和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