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的战事持续了数年。
皇朝的军队潜伏了数十年，借着此次机会冒头，立刻占了边境的主导，与驻守在这的上五门仙宗成平分之势。然有魔人在前，倒是没出什么龌龊。
而重新从魔人手中夺回的城镇都是由皇朝的人接手，待到魔人一步步后退，仙宗的弟子们还开始逐渐从北域撤离。
千岭的人是最先离开的，原本的阳砂城也交付了皇朝，世人皆知千岭谷现任谷主的身份，据边城的修士说，千岭的弟子们是一日之内全数离开的，留下一座几乎是什么都没有空城交给了大将军。
而剑宗的弟子是最后回宗的，但他们依旧在边城留下了驻点，以便以后弟子们来此历练。
昱谨作为剑宗主事的大弟子，在战事松缓下来后也在北域多留了一段时间。和他一起留下的还有齐霁。
他不善战，又不喜出头，在千岭谷的人撤离后就不太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昱谨忙着事务，他就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最多跟个小道童，大多时候都是在城外找些灵药灵草，或是练他的小虫。
也是这说不明说的躲避，他在石城停留了数年竟然也没有遇到过大将军。
剑修总是不喜庶务，昱谨也不例外，他虽总是主事之人，但也早就想摆脱这些琐碎，这次就将自己的小师弟拘在了身边，教会了就做了散手掌柜，带着齐霁回到千岭。
剑宗位于深山峻峰之中，即便齐霁现在修为高了许多，身体也不再像是个凡人一般脆弱，昱谨也不想带他去苦修之地。
回到千岭的时候正好是初春，山岭之间细雨绵绵，深浅的翠色都被浸得润透，青石板上坑洼着接了雨水。
昱谨御剑停在了主峰的山腰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挥着青竹的纸伞，撑开了牵着齐霁沿着阶梯向上走。来往的师妹师弟不多，但还是有的，据是斯文的书生模样，悄悄用余光打量这个不太一样的剑修和小师兄。
齐霁习惯了同门们的打量，没有觉出异样，初春的天气还有一些凉，他身边的人打了伞又用灵力隔开雨丝，他也就只感觉到了牵着自己的干燥的温度。然而牵着他的人却有些不乐意。
仿佛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窥视了一样。
齐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变化。
他就和往常一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发现自己原先的病气褪下，又舒展了眉眼后是什么样的芙蓉面。还在和昱谨说已经许久未见师尊。
一条青石板路也没有走多久，很快就到了谷主的院落，进来千岭谷没有什么需要Cao心的事项。谷主也就专心研究自己的丹方。齐霁两人到的时候，他恰好练完一炉丹药，清澈的药香充满了这一处小院。
他不喜昱谨，看到这位受誉颇多的剑修的时候眼里也没什么温度，几乎是皮笑rou不笑。
昱谨并不在意，等到师徒两人续完旧之后才道：“阿霁，我有些事情要与谷主商讨。”
齐霁了然，退到了院外。昱谨待到看不见他的人影的时候，才珍重对谷主道：“我欲与阿霁结为道侣。”
谷主的院落在山顶，有一赏景亭半悬在山崖上，细密的雨丝都被结界隔开了开来，一群白鹤悠然自立。
昱谨一眼便看到了立在亭边鹤群之中的齐霁，他穿着浅蓝色的道袍，垂着眼着与他亲昵地挨蹭的鹤，绣着海波纹的衣摆被风吹得鼓动。
他察觉到昱谨靠近的气息，转身看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迈步走到了昱谨的身边。
“说完了吗？”他问道，说话的声音略低上一些，仿佛是两个人在私语。
昱谨点了点头，齐霁便笑道：“那可否邀昱谨真人到寒舍一聚？”
昱谨也笑，温声道：“是在下荣幸。”
翌年秋日，剑宗大弟子昱谨真人与千岭谷齐霁举办合籍大典，宣誓天地，结为道侣。
再一年，昱谨真人再度出现在北域，与千万魔人之中灭率兵魔主，止人魔大战。
千岭到了冬季依旧是如春般温暖。
齐霁栽在院子里的灵草终于开了花，浓黑的花瓣上几乎看不出脉络，他用玉制的筷撕下了一瓣，小虫就趴上去慢吞吞地咬了一个黑洞，花边破碎的边缘溢出了带着甜意的香。
他不受影响，看着小虫出神。
知道院门传来一声吱呀。
穿着深色衣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周身气息具敛，仿佛一个普通凡人，背上也已经没有黑色重剑，看向小院主人的时候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齐霁便也忍不住笑，他松了玉筷。黑色的花边掉在石桌上就变成了一团灰烬，小虫及时振翅悬在了空中，绕着那堆灰烬飞。
“你回来了。”
“嗯。”昱谨握住了他的手，俯身在自己的道侣额头落下轻吻。
“北域事了，此后便可清闲了。”
小虫停在了主人的肩膀上，触须颤动，它听不懂太多人语，也不能够理解主人现在私语，见没有投喂，又自己飞到了还没有被摘下的灵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