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东琅果如之前所说,带着花时去了郊外。
水云溪畔芳草如云,飞红似雨,澄碧溪水载着落花晃悠悠地流向远方,两岸的柳树垂下一帘帘墨绿色枝条,游人骑着马经过时,总要伸手扶拂开。
花时撩开帘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周围尽是趁着最后的春光出来寻芳拾翠的游人,水云溪旁,茵茵碧草之上,香车宝马,珠帘翠幕,绿荫高树下铺着锦垫,设着宴席,管弦笙箫阵阵喧闹。
楚东琅骑着马在一边,见花时望过来,驱马靠近车窗,问道:“可要下来吗?”
“不了。”他并不太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尤其那边明摆着是某个王孙公子设下的琦筵歌席,这种宴席,自从跟了楚东琅,他再未参与过。
“咱们不去那边,去林子里走走,嗯?”
花时想了想,还是下了马车,楚东琅直接在马上俯身,将青年抱上来放到身前,策马朝不远处的树林小跑而去。
马蹄嘚嘚远离了溪畔,弄管调弦之音渐渐消失,清亮的莺啼从树林深处传出,比之鸾歌凤吹更有一番意趣,楚东琅沿着一条小路催马前行,来到一片桃林下。
马蹄放缓了步幅,他搂着怀中人,凑近他耳边柔声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花时头靠在他胸前,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年早春,此地桃花漫天,京都权贵,长安公主之子,魏国公谢瑞波在此举办桃花宴,邀京都明月楼、珠玑楼、飞仙楼中众位佳人赴宴,坐中红袖交飞,席上歌遏行云,让与会之人大饱眼福。
那日楚东琅心情不佳,原先并未打算赴宴,谢瑞波遣人三催四请,才磨得他松了口,来到此处时场中众人已到酒酣耳热之境,而宴席前方,一株盛放的碧桃如霞似锦,花下有一人持剑起舞,势烈如火。
其时周围有玉龙yin笛,彩凤吹笙,那人起转腾挪间却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出剑时如雷腾云奔,收剑时似搅动风流云散,一招一式皆带出风声猎猎,激得树上千朵碧桃簌簌跌落,青年面沉如水,眼含冰霜,却丝毫不损其英姿艳质。鼓声喧阗中剑舞进入尾声,青年突然加速,剑光耀眼,飞花乱旋,他扭腰回首,恰恰与扬鞭策马前来的楚东琅四目相对,片刻后银光入鞘,青年持剑直立于树下,漫天桃花飞舞,他仿似误入尘世的阆苑神仙,惊倒了一干俗人。
随后满场喝彩雷动,青年被拉入场中,许多人抢身上前,将醇醪美酒灌入他口中。
楚东琅刚入席便被谢瑞波拉到了宴席中央,被一群俊男丽女团团围住。谢瑞波已醉得脚步踉跄,满嘴胡言了,非逼着楚东琅承认他才是大宴朝京都第一美男子,楚东琅嫌弃他满嘴酒气,不想睬他,随手拉了一个娇小的美女塞入他怀中,自己寻了个清净角落喝酒。
自然,这等场合并没有说得上十分清静的地儿,只是大多数人见他似眼含煞气,摆明了不想人打扰,不敢上前捋虎须罢了。偏偏总有人不死心,寻思着越是这等时候越好钻空子,提了一壶酒上前,在他对面坐下,道:“王爷因何事烦心?”
“滚。”
“王爷先别急,小人说几句话就滚。”那人倒了一杯酒,先自己喝了,复又倒了一杯推到楚东琅面前。
楚东琅抬头,此人甚是面生,长得普普通通,身形瘦小,一双眼睛却Jing华内敛,看着像是有点丘壑,他冷冷地道:“给你一刻钟,若是有半句废话”他没再说下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人再替他满上一杯,说道:“我有一计,可保王爷此后逍遥自在,不再受制于人。”
楚东琅微微一惊,他倒不是讶异此人口出狂言,想靠着喋喋利口在他面前出头之人他自小见得够多了,只是此话分明透露出对方已知他今日烦闷的缘由。此中原因甚是隐蔽,除了贴身的侍卫,连谢瑞波这等密友都不曾知晓,此人到底是从何得知?
“王爷不必追问,小人只问王爷敢不敢豁出去,放手一搏?”
那日的宴席持续到太阳落山还未结束,与会之人几乎无一清醒,有一半已经倒在席上人事不知,另一半也醉眼朦胧,行路都跌跌撞撞,楚东琅勉强站起来,那人走后他又独自饮了几壶烈酒,已有八分醉意了,秦甲过来搀他,被他赶开,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到一株桃树旁,扶着树干吐了半晌。
晚风清凉,秦甲服侍着漱了口便走开了,楚东琅倚在树干上醒了一会儿酒,勉强直起身子,欲要离去,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人匆匆从林中出来,一头撞在他怀里,楚东琅措手不及,与那人一起跌到地上,两人摔成一团。
他火从心起,本要怒骂,谁知在看到那人的脸的一瞬,不由将喝骂吞了回去,脱口道:“是你!”,
那人躺在地上,一身素衣沾了许多酒渍,满面chao红,听闻这话,居然展颜一笑,艳胜桃花:“又见面了,美人儿。”
这是楚东琅第二次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唤他,同一个人,不同的地点,而他仍像第一次听闻一般惊讶,以至于如上次一样,愣怔了片刻,正要说话时,林子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