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暖气缭绕,君卿身上只穿一层薄薄的亵衣也不觉得冷,他其实已经显怀了,像揣了个小皮球似的,只不过冬天一直穿的厚,才一直没发现,现下他穿着贴身的衣物就很明显,他一手拢着肚子,站在窗边看院子里的红梅,大雪之中,这片鲜艳的红开得绚烂夺目,不顾一切的去追求一场盛宴。
他心里想着睡前闻殇带来的消息。
闻仲抒失踪了。确切来说是走了,自己走的,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只留下一张字条,大致内容是,他已苏醒,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暂别父母,不日归来。院子里还少了长安和君卿,大家都认为这两人被闻大少带走了。
君卿隐隐约约似乎知道他去哪儿了,要去干什么,只是他身体羸弱,而且现在天寒地冻,所以也格外担心。
他追忆过往,从小匣子里拿出闻仲抒给他的画像,展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却先掉了出来,君卿弯腰去捡,却被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拾了起来。
“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闻殇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两人之间没什么秘密,闻殇自然而然的将折叠的纸展开,登时就愣了。
君卿手里拿着画像,这像画像是他亲手折的收好的,很肯定不可能有两张啊,疑惑问:“这是什么?”
他凑过去看,上面写满了字,他不认字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得出是闻仲抒的字迹,上面的墨早就干了,墨味儿也散完了,显然已经写很久了。
半晌,闻殇才一字一顿,“和离书。”
君卿怔住,喃喃道,“大哥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个?又是什么时候塞给我的?”他全然无知。
闻殇的表情也变得晦涩不明,把和离书折了折放回匣子里,过来扶君卿,干巴巴的道,“回床上去吧,夜风凉。”
“闻殇。”君卿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情绪突然有些难以控制,露出个急切到甚至像哭的表情,这句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能不能放过闻大哥和闻家?”
闻殇双眉一凛。
君卿眼眶微红,一把抱住他,急急说道,“我不是说不追究,他们以前怎么对你,你将所受的那些悉数奉还给他们,怎样折磨他们都可以,但是能不能给他们留条性命?”
他一直知道闻殇在做的事就是报复闻家,以闻殇的性格,肯定会很危险很极端,他也恨闻家对自己做的事,恨闻府过去对还是孩子的闻殇的各种伤害,所以不去阻止,可是闻仲抒的苏醒令他的心动摇了,这样君子如玉,诚挚良善的好人,令他不忍伤害他那些美好的幻想,虽然不能如他所想阖家团圆,和平共处,可是至少别让他家破人亡。而且他现在和闻殇也过得很幸福,何必一直揪着过去那些艰难令自己难受,后半生又背上新的仇恨。
闻殇一言不发,将君卿抱回锦缎团簇的大床上,床上还有刚才两人的余温,闻殇没有多说别的,目光始终低垂着,只拍拍他,说了一声,“睡吧。”
君卿抿住嘴,不敢再提,他枕着闻殇的手臂,看着他好看的睡颜,心里的天平又不由地往他身上倾斜,他是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才长成眼前这个模样的,自己没有经过了闻殇所经历的那些,却大言不惭的让他放弃手刃仇敌,是真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许是心里装的事太多,思绪太过繁杂,君卿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晨起时,闻殇也出门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闻殇也还是很忙,两人偶见一回,像是把那夜的事都忘了,没人提起。
今年底,皇商祝府坐实以次充好,欺君罔上的罪名,满门抄斩,所经营的财产,货物,经营权全部收归国有。
闻夫人失了爱子又失父母,双重打击下一病不起,虽嫁出来的女儿不再算祝家人,可是终是有所忌讳,闻府因为和祝家有姻亲,招受同行排挤,生意一落千丈。
可无论人间如何变,天地时间仍旧持续流转,转眼便到了年关,家家张灯结彩,热闹得很。
闻殇置办的宅子不大,府里统共五六个下人,弄了一大桌年夜饭,吃过后又在院子里放了烟花,闻殇给下人们每人发了赏钱,遣散了众人,亲自揽着君卿往卧房走。
他今天喝了点酒,看起来容光焕发,更是亮眼得逼人,仔细的扶着君卿不让他踩到雪,“这是我过过最开心的一个年。”
君卿兴致也好得很,笑道,“可巧了,也是我过过最开心的一个年。”
闻殇眸光一闪,一手将君卿抄起来就往卧房走。
“嗳,你干什么?”君卿笑着大声道,闻殇的手臂很稳,他早就习惯了,也不害怕摔,故意搂着闻殇的肩膀,笑骂,“你别把我摔了。”
闻殇一挑眉,模样邪魅张狂至极,“你似乎很不信任为夫我。”
君卿被他侵略性的眼神弄得有些脸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一句,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进屋闻殇给他摘下披风,又脱了厚重的外袄,脱了一层还有一层,君卿又被他弄得不耐烦了,装模作样踹他一脚,“都怪你,非要让我穿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