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粥不知道。
但国外的圣诞节,气息实在是太重了。
在那样浓重的节日氛围里,她在听到昌京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参与进来了,好像那地方已经刻在她基因里了。她一直以为她的根长在川渝的黄桷树下,离开昌京后,她才发现,那有着悠久历史,有着交错难分的古皇城脚下,竟然也生出了她的一些须,这些须被她留在那儿,每每在她孤独的时候,依旧呐喊着让她回去。
于是她没法从那个据说从昌京来的姑娘身上挪开眼。
她的京腔并不标准,不像沈方易那般送儿化音送的轻巧,语流音变地混着些轻佻,他从前带她去那些楼台高筑的地方,在嘈杂的周围环境里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话,那些带着笑意哄着她的话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昌京话了。
聚在那儿的一帮人不知道谁说起来陈粥从前也在昌京读书,于是那个姑娘朝她点点头,“可有回去过?”
陈粥笑笑说:“没有。”
而后她像是又怕话题冷场,接着说到,“昌京变化大吗?”
“大。”那个姑娘一脸骄傲,“瞬息万变。”
陈粥笑笑,是啊,那可是昌京,一日顶得上随便哪里的浮屠人世几年。
alice开了瓶路易十三,陈粥对着那酒发愣。而后她敲了敲高柜,对那个蓝眼睛高鼻梁的小哥说,能帮忙调一杯酒吗?
他绅士地说到乐意至极,问她要什么样的。
“像富士山一样的,带点粉色调,加一点红柚汁,酸甜口的。”
外国小哥一脸迷茫地要求能不能再具体点。
“用冰块,做一个富士山。”陈粥尽可能地跟他描述,“下满粉色雪花的那种……”
她说到一半,突然就泄了气。
那是沈方易调给她的酒,别人哪怕听懂了,也调不出他的味道。
她眼眸里的光淡下去,摆摆手,径直拿过那没有兑过的烈酒,给自己斟了个底。
她这酒,是戒了好久。
那头的姑娘还在聊八卦。
“我出来之前,还参加了一场世纪婚礼,轰动全城呢,听说全城重要路口都封锁了,就为了给婚车让道。”
陈粥攥着威士忌杯子的手一紧。
“什么人这么高调?”
“香港富豪嫁女儿到昌京,能不高调吗?”
“香港富豪?你不会说的是温乐芷吧?”alice接话到。
周围的光聚在杯中的倒影中,汇成一旁心猿意马的人的眼里的浅浅波澜。
“你认识温乐芷啊?”
“那当然,我们小时候一块去过南极考察营,他爸送她来的,她结婚了啊?”
“对啊,那婚纱可太漂亮了,五米的拖摆,一水的钻,他老公那可就更帅了……”
……
应该是太久太久没有喝酒了,陈粥想着,那烈酒入喉口像是穿肠的毒药,火烈烈地烧得她胃疼。
她在眼前越来越错乱的光里恍惚地看到沈方易,他穿的极为庄重得体,还是她见过的永远让别人无法把眼神从他身上挪走的样子,在百花齐放的季节里,踏上红地毯,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来给陈粥。
庄严的结婚进行曲在耳畔,他牵过她的手,说的是——小粥,我好想你。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疼。
而后她拿出手机,准确无误地找到沈方易,而后,把他删了。
连带着他的联系方式,与他有关的人,与昌京有关的人都一股脑儿地删干净。
在圣诞节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里,把那一切都从自己的脑海中删去。
这之后,她放心地,尽情地开始买醉。
这样,她就不会再害怕自己喝多了之后去打扰他了。
第二天,陈粥对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她宿醉一晚上,早上破天荒地逃了课。
她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依稀想起来些片段,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没有沈方易了,那些积攒了她们三年来的聊天记录,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了。
都说时间是良药,她觉得那是个谬论。
她眨了眨酸胀的眼,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
而后她又一个鲤鱼打滚起来,在自己恢复理智的情况下,打开微博搜索框,搜到了温乐芷。
她对着屏幕发呆。
她看到那场轰动的、让人羡慕的世纪婚礼了。
可是新郎不是他。
新郎怎么能不是他呢。
沈方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像从前与她承诺的一样,好好的生活。
于是她就像是被夺舍一样,逃了灭绝师太的一个礼拜的课,慌张到到带不上任何的行李,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加。
直到她两手空空地站在昌京新建的象征中国速度的标志性机场,迷茫地看着身边拖着行李走来走去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还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