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零正盘算着如何言简意赅的向陛下汇报自己调查的结果,没想到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陛下打发出来。与眼前七八岁的少年对视了一会儿,少年先自我介绍姓甚名谁,又将陛下的旨意再重复一遍。话才说一半,穆零已是完全明白了,急忙问道:“小公子是博林侯世子?您说的两个庄子可是李家村三里外打着元庄匾额周围种了一圈子香樟树那个,和李家村与周家村中间那个围了高高的围墙里头一直还在修建的?”
陛下果然高深莫测!小少年在心里重重的记下一笔,对元修的崇拜之情再次高涨。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试探道:“原来将军已经知晓,倒不用小子多此一举的给将军带路了、就请带兵查
他且想不通元侯爷对外一副病歪歪随时要升天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玩的这么大!脑补了一堆阴谋论不知该如何提醒陛下,到头来根本是自己想太多,元世子已经先他一步向陛下告了那刁奴的状了。
可人就是这样,并非你对他好他就觉得你是好人。管家的父亲许还只是自怜哀怨,到管家这里已然是愤愤不平的心理扭曲,尤其是家中大权都掌握在手里,更是完全将自己当做主人,自然也就更不把元珏父亲这病秧子看在眼里。
是一个审时度势又敢于一搏的孩子。元修心中叹道。元珏并未跟他卖惨,也没有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却明了清晰甚至可以说十分现实的举出人证物证,再以卑微的态度迎接陛下旨意的降临。
他这边一时转过好几个心思,那头元珏听完他的问话便连连点头,心中却又是惊又是惧。他原以为是自己打动了陛下,原是陛下早就查到了这两处!
哪怕是对小孩子,元修也依旧留着心眼儿,只说随意提要求,可没说提了自己答不答应。小孩儿虽是成熟早慧,一时倒也没察觉堂堂皇帝陛下还玩这种心眼子,又惊又喜的抬头应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元修低头看着元珏,小孩子紧张的微微发抖,显然并不想表现出来的这么勇敢。他心中了然:这孩子是明白的,哪怕他举报有功也可能被陛下迁怒,但他宁愿赌也要借着陛下的势扳倒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头上的管家和与管家不清不楚的继夫人,这两人若是不除,他和父亲依旧难逃一死。
这种父亲不认的孩子随母入籍为奴的情况在世家并不少见,毕竟世家养着的乐伎舞姬都是充作货物可以互相赠送的,谁能肯定?????她们与哪个男人好过,生下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种?给个奴籍总好过送到济孤院里听天由命,若是家中开恩垂怜还能读书习字,往后当个庄子铺子的管事,或是给哪位主子当个管家,一样能有好日子过。
元珏祖父与管家父亲在家中的关系一直不错,然随着管家父亲渐渐年长,愈发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导致年过而立就抑郁而终,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元珏祖父照料。是以到了管家这一辈便和他父亲一样,名义上是家里少爷们的下人,实则和少爷们一样待遇,甚至元珏祖父去世前还觉得元珏的父亲身体不好耳根子又软,索性将家业托付给更加精明的管家照料。
穆零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先来禀告陛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手里头不过南城兵马司的些许人手,并不够他将这三处都围的水泄不通,更何况那两个庄子还都是元姓侯爷家的产业,不先禀过陛下,他也不敢随意对宗室勋贵下手。
晋人狡兔三窟的分了好几处藏匿,除了元珏世子提到的这两个庄子,穆零还查到周家村村头数起第二户的王铁柱家。按照他的推测,这三个地方应有地道相连,除非三处同时被围剿,否则都有可能让晋人有漏网之鱼逃出生天。
元珏家这位管家就是这样情形。元珏曾祖不肯认下管家父亲并非不认这个儿子的血脉,而是丢不起和贱籍舞姬生下孩子的人,然好歹是自己的种,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因此管家父亲打小儿就名义上充作少爷们的陪读小厮,其实是与少爷们同吃同住同学习,除了没个少爷的名号,衣食住行上与少爷们全无不同。
不得不说这般态度取悦了元修——至少他不反感,甚至欣赏这孩子的勇气,心中对这一家子也并无怒意。或许对元珏他爹还能有些怒其不争,但也绝不是把他们父子俩与谋害阿青的凶手混作一堆,至多不过是感慨犬父出了个虎子,这小子着实是被爹拖累了。
“既然你笃定,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元修一抬头,正好看到跟在陈公公身后等待传召的穆零,索性一伸手指道:“你给那位小将军带路,带他去抄了那两个庄子。若真能抄出逃脱的晋人刺客,此次朕就记你一大功,许你向朕随意提一个要求。”
元珏父亲许是当真耳根子软,许是被管家蒙蔽了双眼,又许是已经无力反抗管家的安排。在元珏生母去世后,几乎是完全由管家做主娶了如今这位继室夫人。继夫人才进家门不到半年,元珏父亲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两三个月更是几乎隔天就要请太医了。
曾祖与家中舞姬春风一度的结果。元珏曾祖并不认可管家生父的元氏子弟身份,因此管家生父随母亲入了贱籍,充作元家的家奴,到管家这一代便依旧是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