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视界由极致的黑转为极致的白,而她在无尽光芒中俯首看他,莞尔轻笑。
身上一暖,原是她将他的外衫轻拢了回去,复又一寸一寸整理妥帖。
“你很好,只是经历得少些,还需砺练打磨。不过无妨,朕总会陪着你的。”她珍而重之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寻回了某种丢失千年的宝藏,温柔而怜惜。
像是蝴蝶的翅膀,轻灵宛转。过处激起极陌生的痒,既想她就此放过他,又想她再凑近些,给得更多些,简而言之,想要她更深入地去玩弄他。
一双玉手捧起他的脸庞,温柔厮磨片刻,终于取下他眼上缚带。
腰腹与腿间辗转流连。
沉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草民……”沉宴勉力想道一声不怕,可那不停磕碰打颤的牙关早就泄露了他的胆怯。
明明是帝王之尊,却熟稔地为他做着贴身婢女的活计,沉宴心中千回百转,一时竟然痴了。
女帝觉得他这个模样有趣极了,于是轻轻笑了笑,“在朕身边,早晚得习惯这些。”
那是怎样的眼神,惊喜而依恋、怨憎与哀愁,回旋往复,交织融合。不独是为了他,因她望进他眼中时,神色反而淡了下去。然则她却又是位绝代的风流娇客,眸色浓时显情痴,淡时亦有惆怅氤氲,即便是飞蛾也想去钻一钻这团艳烈的火。
这个梦
女帝却神情平和,取了那药眉头也不皱地几口饮下,淡淡道:“恶人想看朕丑态毕露,朕如何能叫他们如愿?其实对方这样出招也是好事,可见朕身边早有纰漏。接下来,便该清理门户了。”
女帝扯开他的衣襟,手上动作却忽而僵住,呼吸也猛地急促起来,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怀藏着一种卑劣的想法,隐隐的不愿在她面前露怯。女帝倒是没有再行追问,寻思这小郎君出身低微,又未经人事,许是怕羞不敢看她,故而只敛眸一笑,直起身从他身旁跨步离去。
她的话极简短,含义也不分明,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笃定,仿佛在此电光石火间堪破了什么机要秘史。
即便紧咬着牙关,他也早忍不住轻吟出声。
另一侍女年岁轻些,此刻已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那些贼人好生恶毒,竟用这样的下作法子戕害陛下……不但毁伤龙体,更是要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话头全让他们占了先,陛下怎么都落不着好!”
“姑姑,药可煎好了?”
“回禀陛下,家父确是名为沉钧……”
女帝越过俯首的人群,龙袍在抖若筛糠的他眼前一曳,旋即出手扼住他的下巴,“害怕了?”
沉宴想要握住她放在他脸侧的玉手,却只触到一片寒凉,睁开眼时怅然若失。
闻听此言,女帝竟幽幽然笑出了声。
这便是他与天下黎民所要效忠的君王。
既是倾国倾城的名花,亦是执掌生杀的帝王,眼波到处,看轻天下须眉。
刀光一闪,人头滚落。
“怎么不说话?”女帝凑近了他,迎上他轻颤不止的眸子,“朕生得可美?”
“沉家……甚好,甚好。”
此刻明明想要回应她的话,脑海里盘绕的却只有一个美字,至于如何用辞藻去比拟这种美,他绞尽脑汁也寻觅不出。单一个美字,何等空洞而浅薄?这样鄙陋不通文采的他,又怎能配得上侍奉帝王呢……
无数宫人跪于御帐前,不论是有根的侍卫还是无根的太监,此时都骇成了一个模样,抖搂着肩膀连头也不敢抬。
“……沉家小郎,你父亲,可是沉钧?”停顿许久后,女帝方缓缓发问。
何谓在她身边?难不成天子想要纳他这等平庸之人为妃?
有两个侍女紧赶上来,其中一人手中正捧着碗汤药,轻叹道:“陛下,那阴损之物火毒极烈,即便饮了寒草汤,也不如寻人纾解的效果好……”
他幼时受嫡母挟制,无缘进学,只曾在自己那简陋的小跨院里挑灯读过几本旧书,不过都是四书五经一类基础篇目,勉强教他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平日里也能说出个囫囵话儿来。然若论及诗词歌赋、文法篇章,那可是半点不通了。
自然是美极了。
一眼可起相思,一眼即断人肠。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柳摇花笑,桃腮鲜妍。
“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教习公公学规矩。一旬后,朕就派人接你进宫。”
沉宴曾在市井传言中听闻容氏谋逆之祸,容府上下数十口人一夜之间被女帝下旨屠戮满门,遍地血色艳如泼漆,约莫与眼下的惨状正相仿佛了吧。
“唔……陛下……”
沉宴正犹疑不敢言,眼睛怯生生地往她面上落去,却被她眸中星火摄住魂魄。
鲜血一股接一股地抛洒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方小潭,色泽沉凝近黑。
“事发突然,只有暂且委屈你了,往后……朕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