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孤月高悬。黑色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黑夜中,车内负责驾驶的司机敛声屏气,生怕惊扰到后座的男人。车窗开了一半,不断有徐徐的夜风吹进来,似乎也吹散了他身上的疲惫。但贺流川知道,那不过是一种错觉。司机像是为了打破沉默,活跃气氛,笑呵呵地挑起话题:“听说大少爷和小姐今天会回家,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吧。”他原本以为这句话会活跃贺流川的心情,然而,半天没有等来贺流川的笑容,反而感觉车内的气氛更加凝滞了,司机迟疑地往后瞥了一眼。后座的男人神色淡漠,那双标志性的细长丹凤眼微微眯起,眼睑低垂,像是在思索。他的感官超乎寻常的敏锐,察觉到前方投来的注视,贺流川轻轻掀起眼皮,对着后视镜里露了半张脸的司机莞尔一笑,语气柔和地感叹道:“能够再次见到他们,真是太好了。”说完,他甚至又勾唇笑了下。“董事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想到老爷子还在昏迷中,司机的脸蒙上一层沉重。贺流川没有附和。只是,适才望向窗外冷漠的目光染上了浓浓笑意,他的指腹轻轻点着车门,好似充满了期待。当天晚上,陆湫湫并没有见到阔别多年的“父亲”和那位“继兄”。对此,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安。管家和佣人们显然早就收到了他们会回来的通知,早就为两人收拾好了房间,推着行李箱迈入过去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佣人们恭敬的迎候犹在耳畔。这一切都让陆湫湫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无知任性的小女孩,从未离开过这个让她感觉窒息的房子。她为自己的幻想而心悸,下意识在视野里寻找陆向野的身影。刚刚安顿好行李的陆向野适时地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熟悉的气息平复了陆湫湫的慌乱。她听见哥哥在后面吩咐佣人们离开,“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佣人们不敢忤逆这位消失多年再次出现的大少爷的命令,井然有序却又静默无声地撤出了陆湫湫的房间。等人都走了,陆向野上去将不安的陆湫湫揽进怀里,宽厚的大掌轻摸她的头顶。“早点睡吧,湫湫。哥哥就在你隔壁,有事就来找哥哥。”他温声做出许诺。“…好。”陆湫湫认床,再加上心中不安,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楼下佣人们恭敬的问候,以及,属于成年男人沉稳均匀的脚步声。来不及思索,陆湫湫很快睡去。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睁开眼看见头顶欧式风格繁琐厚重的床幔,她有一瞬的茫然。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许久陆湫湫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哪里。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陆湫湫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下了床,踩上棉质拖鞋,推开了房门。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悠长的走廊里也空无一人,她沿着铺到尽头的地毯走出去。很快,她路过了厨房。几十平米的厨房里,身着统一藕紫色女仆装的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制作早餐,宛如一个天然的流水线,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静穆的神情,让陆湫湫无端联想到欧洲的修女。站在门边的女仆发现了门外的她,恭敬地低着头向她问候,“小姐,早上好。”“……”陆湫湫还不适应这样“隆重”的问礼,她没吭声,纤弱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她走后,女仆们接着忙活手里的事情,如同没有感情,只会服从指令的机器人。走了几步,陆湫湫经过了一片种满了各式各样花朵的园子,这在以前是没有的,这让她新生好奇,沿着玻璃房的通道走了进去。玻璃房里很温暖,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陆湫湫的脚踝,如同被温热的溪流亲吻。只是,她没想到通道的尽头竟然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花圃前方。从背影能看出他身量修长匀称,手臂和后背都覆着肌rou,并不瘦弱,但也不是强壮的风格。他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单手插兜,立在争奇斗艳的花圃前,像在赏花。“谁?”拖鞋导致的有些拖沓的脚步声被男人听到,伴随着动听的男性嗓音,陆湫湫看见男人转身露出真面目。长眉入鬓,标准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而微抿的嘴唇。第一眼给人的印象——这是一个俊美又气质特殊的成熟男性。然而,看清楚他五官的陆湫湫根本没有心情去感叹他的好容貌,脑子里只剩下嫌恶的两个字:晦气。男人没有开口,她却率先出声:“走错了。”随即,她转身就走。贺流川没有上去拦她,而是充满兴味地勾了勾唇,俊美的脸庞浮现出惑人的笑。他回忆起少女适才发现是他时,那一刻的神情变化。好奇、探究霎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大清早的,她刚醒来没换衣裳,穿的还是碎花吊带睡裙,裙摆在腿根处,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行走时裙摆会微微摇晃,白嫩的腿根时隐时现,像是一首暧昧的情诗,谱满惑人心神的音符。他还记得她的名字。准确来说,自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贺流川就将她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也让他永生难忘。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笑靥如花地跑上楼,却在看见楼道口的他时,僵住了脚步。就在贺流川以为她会问自己的身份时,听见女孩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吼道:“顾叔,把这个脏东西给赶出去!”脏、东、西?那天的贺流川一身清贫的打扮——洗得发白的t恤和褪色的牛仔裤,全身上下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