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谢尔摇摇头:“储存那一部分记忆的海马体被切掉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一个人,”阿德利安边说边吸着气,难以呼吸一般,发出近乎哽咽的声音,“一个人一个人、在这里”
这是他的珍宝——阿谢尔清晰地明白了这一点。
尽管他的海马体被切除了一部分,他的感情中枢却仍然记得自己最爱的人。
他也同样明白,有一个人爱自己,对自我是多么重要。
阿谢尔觉得自己老了,不像阿德利安那样,对什么事情都怀抱十足十的好奇和强烈的探索欲。他其实更想揣着自己的小雄子,安安心心地陪着他看会儿杂志或者电影。
阿谢尔想把人挖出来看看,但阿德利安一动不动,过了片刻,腿也蜷过来了,他只好继续揣着。
他终于问出来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他身体前倾,一手撑在阿德利安的靠背上,低头去吻他。
“阿德利安?”
人是社会动物,离开了社会,人就活不下去。
一个人。
他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被阿德利安身上磅礴的雀跃烧得滚烫。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化成一滩柔软的春水,软趴趴的,就等着他的小雄子跳下去。
他只是太孤单了。
他曾觉得很多事是不能做的——但他最终去做了。
是他领养的小雄子。
男人轻轻摆过他的脸,将额头抵上了他的:“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你扼住我的命脉你却只想问我这个吗?”
他低下头,温柔地抚摸阿德利安的后颈。
阿德利安好半天都没说话。
“不过真是奇怪啊,”阿谢尔呢喃着说,脸上浮现出混杂着迷茫的怀念的神情,“总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一种冲动驱使了男人的身体,脑子里压根没有恋爱这条筋的军雌忽然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无师自通,福至心灵。
后者在亮起的车顶灯下笑了起来,他的肩膀,侧腰,臀线,腿,都笼在和煦的暖光之中,一点颤动的光斑,浮在金眸里,亮得璀璨。
“会认识更久的。”阿德利安说。
阿谢尔说:“是。”
——他变成了心爱之人所厌恶的样子了。
令人怀念的温情星星点点地浮上来,像深海中的鱼,偶尔吐出的泡泡,慢悠悠地向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升腾。
但阿谢尔又觉得自己也还算年轻,要不然,怎么会被这点微不足道的亲密撩拨得情难自禁呢。
阿德利安明白寂寞能将人逼疯到什么地步。?
但那不是他的错。
他只是看着就想要抱在怀里摸的小家伙,
阿德利安往窗外看去,到家了。
他也曾觉得很多原则是不能打破的——但他最终打破了。
“有什么想问的?”阿谢尔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轻声道,“问什么都可以。”
有些字眼蜿蜒过咽喉,跋涉过舌尖,在唇齿边徘徊许久,有颗巨石堵住了水渠,汩汩流动的溪水有些逆流,有些满溢,还有些溅上了石壁。
这一点也很可爱。
但他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抛弃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没有人提醒他,他是一座独自漂泊的孤岛,四周都是汪洋,没有前进的方向,沉默地在看不到终点的航线上,日复一日地寻找。
“我会替你保密。”他对阿谢尔说,“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
他在成为虫族的过程中渐渐丢失了人性,丢失了阿德利安曾最喜欢的东西。
这种关系,似乎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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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他的小雄子,有着年轻人的自尊心和冲劲,当然,还饱含热情。
有些话嘶哑成沙,呼吸的风一吹就散了。
阿德利安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他总是愿意用最好的心思去看待自己喜欢的人。
他们的唇便轻巧地贴在了一起。
他扣紧阿谢尔的手,柔声道:“我们慢慢来吧。”
“胆小鬼。”阿德利安含着他的唇说,“要亲就亲个大的。”
“不要说谢谢。”阿德利安又说,“你要说就说点别的。”
他湿漉漉地看着他:“你一直一直都是”
少年侧过半边脸,露出一只红红的眼睛。
记忆会被窃取,感情却不会。
阿德利安仰着脑袋看他:“作为人的记忆,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悬浮车停下来了。
他想吻额头,阿德利安却抬起手臂,压低了他的脖子。
成为虫族的征途,漫长得阿谢尔都快遗忘了这个词。
少年用一种赌气似的目光看着他,阿谢尔知道他在跟他自己赌气——一定是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年轻和朝气里,带着同样独属于青春的温柔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