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狄娅:
钟敲了六下。人员来齐。除了奥维狄娅环顾一圈,秀眉蹙起。里德不来也好。他当时情绪失控,误伤众多,难免有人心存芥蒂。而且这次其他公会甚至是王室也有代表参加,交流各自的损失情况,商讨如何应对这次的魔物狂chao,如果出了岔子不好收场。
她走向主桌。基亚当时软磨硬泡地要求她坐在他身边:“你是副会长。”他见她无动于衷,补充道:“而且我是你的。”她将大盾往座位旁一搁。见她坐下,那些总黏在她白发黑肤上的异样视线终于移开。
她早习惯了斜眼。而且,比起他人目光,还是基亚的状态更令她关心。她握住他沁满细汗的手:“别紧张。”看来即使过去了十多年,他还是不能适应公开讲话。不过她也并非听得进演讲的人。才听了句开场白,她就思绪飘忽,眼神游离。女孩坐在最不起眼的客桌。是别人安排还是自己主动挑的?艾维。艾蕊丝。她们不仅长相肖似,性格和习惯也能让人察觉到呼应之处。像是同一事物的二重投影。难怪有人称双胞胎姐妹是彼此的半身。但她们际遇的差距让人感慨。小镇中沦落风尘的ji女与公会里大放异彩的新星。但前者仍青春不朽,后者却破碎逝去。常春藤和鸢尾花。也许她们的名字已暗中预示了命运。不,她不应该想这些。人不能沉湎于过去的痛苦。她得思考些别的。
然后艾蕊丝的种种罪恶行径涌上她心头。
那家伙的恶作剧真是上古恶魔级别的。
她必须找个日子把公会建筑内的整蛊装置排查一遍,省得有公会成员们上当受骗被搞得灰头土脸——或者更狼狈的:被捉弄完了怀念起始作俑者然后跪在地上哭。
奥维狄娅排算着日程,叹口气,轻抿红酒。赤霞珠。她该和基亚讨论下节省预算的问题了。又新增了待办事项。
宴席过半,众人大多离座,手持酒水三五人对谈。
“我需要和里德谈谈。”
她顺基亚的手势看去,才发现那如幽灵般徘徊在大厅一角的黑衣男人。她抄起盾:“我和你一起。”她止住他的话头:“我不能允许他攻击你的事发生两次。”
艾维:
基亚的确要我去找他。但没告诉我他旁边还矗了个熟人。我看看基亚,再看看奥维狄娅。我怀疑这三人间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
“这个给你。”基亚笑容和蔼,我战战兢兢伸手,接下两串冰凉的物件。
钥匙和珠串。
“这些是姐姐的?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我相信你会善待它们的。”问题是我不觉得夺走姐姐的遗物后,里德会善待我。
“也许我不是收下它们的合适人选。”
“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在其中发现些许线索。”但和姐姐失散后,她十多年音讯全无,就算有遗言,也不会是留予我的。手链沉甸甸地硌着皮rou,各色串珠因长久佩戴已磨得莹润光滑,仿佛还萦绕着原主人的气味和体温。但落在掌中时它们却是沁凉的,如彩虹凝结而成的露珠。
鬼使神差地,我合拢手心,将它攥紧。
我摆动手臂。手链在手腕和手背间来回滑动。看来姐姐手臂比我粗上一点,还是她喜欢这碰撞的触感?
“对她的东西爱惜点。”看来是前者。我暗自记下,将这一小块碎片拼贴在对姐姐空白的印象板上。
“那劳烦您老走慢一些。”我叫苦不迭。基亚会长说给我找了长期住所,但我没想到这房子是姐姐的,更没想到这房子也是里德的。会长说里德不会回那里住,但又说男人答应护送我前去。我猜测这是要借机报复,好在预想落空。只是他步伐如飞:我一路小跑奋起直追,还是总与他相隔三米;而且惜字如金:刚刚他对我说的,是今晚的第一句话,料想他的确是忍无可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请问您需要性服务吗?”消瘦,胆怯,肤发兼白,衣着单薄,年轻男性。与其是站街的,不如说是谁家跑出的金丝雀。可惜这男孩搞错了对象。招揽男人不如找他讨钱。里德没理他,男孩便更进一步,挽住他胳膊,嘴唇颤抖着乞求:“求您发发善心,施舍我一点吧。天气冷,我没有东西吃,也没有地方住”
“表子。”里德抽手,快步离去。男孩被吓得后退几步。我能想象他看到的表情。和我当时所见的应当如出一辙。
都是讨生活,何必如此。我摸摸口袋,从缝隙里捏出那枚银币。还是崭新的,真有些舍不得。我将前两天的外快收入放在他手心。作为ji女拿嫖资支付娼男,让我有种新晋成皮条客的错觉。
“实在没办法的话,找家ji院投靠吧。虽然那也不是啥好地方,总比街边拉客安全。”
他几乎感激涕零。我在他有更多表示前跑走。奇怪。明明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龄,我却觉得,论在街上售卖自己,他太过年轻。他将受不了那些摧折的。
“你会害了他的。”里德的声音粗粝冰冷。我翻了个白眼。怎么下午没让他完全叫哑。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