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淅沥的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窗棂,小男孩在夏夜shi热的暑意中苏醒。
他睁开眼睛,一张熟睡的脸近在眼前。
午夜,屋里一片昏黑,只有窗外投来些许远处层楼的光线,门外不断传来若有似无的人声,嘈吵不停让人心烦意乱。他揉了揉眼睛,想下床去看看又害怕,小手搭上眼前人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姐姐姐。
摇了好一会儿,那家伙还是没心没肺地酣睡,他只得壮起胆子,撅着屁股从草席上爬下床,在昏暗中晃悠到了房间门边。
隔壁就是父母的房间,此刻客厅也没开灯,只有一束巴掌宽的光芒从父母房间的门缝中倾泻,照射在客厅地板上,时黯时亮闪闪烁烁,是电视机的光。
可是电视机的声音并不是这一片嘈杂中的主旋律,这其中不时响起的男女争执才是之前让人感到烦闷缘由,不需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哪怕单单只是听,也能品出一股随时爆发的火药味,那种吊着一根绞索,一步行差踏错就会扼喉的窒息感。
妈妈男孩没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站在那道光束旁的Yin影里,小声呼唤。
可是他细如蚊蚋的声音被屋中的声响淹没。
然后地面光线里的两个人影你来我往,仿佛一出皮影戏。
姜盛超你有良心吗?对,你厉害,你厉害你跟别人生个孩子还敢给我带回来,我钟静心就他妈好欺负是吧?你跟别人的儿子我还要帮着养?!我只要求你对我们母女俩好一点,结果呢?结果你有为我们好好打算过吗?一句男人的尊严你就敢跟昌叔甩脸色,五年了,昌叔关照我们五年了,这单子一断你让我们下个月的钱怎么还得上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孩子还在隔壁睡着,你想让谁听见?男人压抑着怒火低低呵斥。
女人笑的声音和哭一般:你怕谁听见?啊?你怕你那宝贝儿子听见?你怕姜澈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姜盛超,你这么有种你怎么不去告诉他我每次听你和别人的孩子叫我妈妈你觉得我好受吗?!
你不要动不动就翻旧账!这是一码事吗?当初不也是你答应把他留下来的,现在你还抱怨这些做什么?万一让阿澈听到他怎么想?
我又不是他妈妈我管他怎么想!错的是你又不是我!
男孩缩在角落里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打着颤,他还小,很多话他听得并不太明白,但有那么反反复复强调的一两句,他还是听懂了。
午夜电视机的幽暗光亮很冰冷,冷得刺骨,冷到他攥紧的小拳头只是不小心露出了一个边角在那道光束里,他都惊惧地瑟缩回来。
他退回到全然的黑暗里,扶着自己和姐姐房间的门,小心翼翼爬回床上,安静地盖好毯子,闭上眼睛睡觉,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可是还是有的,呼吸一定会有声音。所以他掀起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哪怕很快就出了汗,他还是觉得不够,干脆屏住了呼吸。一秒,两秒,三秒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唔一声女孩的嘤咛,他头上的薄毯被扯了下来,阿澈不要抢被子。
他得以重新呼吸,哪怕原本就可以。
小男孩紧紧揪着毯子的边缘,身边的女孩不知是不是因为甫先受了凉,于是朝他靠近,手臂搁在了他肩膀,连带着脚也搭了上。
小男孩犹豫了好半晌,颤巍巍地蜷缩进姐姐怀里,然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际显露出一片鱼肚白,他终于沉沉睡去。
呼姜澈猛地掀开被子,从梦中惊醒。
冬日清晨5:43,天都还没亮,宿舍里鼾声此起彼伏,窗外一片黑黝黝的暗。
姜澈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脸,再埋进手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
准确来说,那不是梦,是回忆。
从他记事以来,那一幕就深深铭刻在脑海里,可是他谁也没有说,也没有谁可以说。
唯一那个曾经让他可以吐露心事的那个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很可笑,他抱有一丝无谓的奢望,只要她不知道这件事一天,他就依然会以与她有纯粹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份存在一天,他就不是那个小三与她父亲的私生子,甚至他只要假装不知道,他还有资格可以对钟静心叫一声妈妈。
姜澈放下手,黑暗中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寡淡。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会又想起了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了。一个人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久到麻木,久到他的独立自我都已经成为了习惯,结果还是摆脱不了。
嘁,血缘,就是摆脱不了。
一连四五天,钟灵都没有和弟弟联系。
钟静心把工作搬到了病房里,舅妈也时不时来凑热闹,还有阿姨、小表弟,更别说在母亲回来后前来探望的陌生人更多了,钟灵一天到晚被人围得团团转,身心俱疲。
这只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她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