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向西十余里便见前方是一座恢宏寺院,黑压压的一大片庙宇殿堂,比屋连甍,蔚为壮观。尤其是寺中耸立着一座五重宝塔,巍峨挺拔,雄伟庄严,造型奇异,不同凡响。
从庙墙拐角转出头驴子,驴腚上坐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鹤目疏眉、相貌俊朗、骨骼清奇、仪表堂堂。他正用手捻着颚下的山羊胡,和颜悦色地瞅着两个小的,抬起右手画了个圈圈,兴奋地赞不绝口,“我围着寺外转了好大一圈,真是恢宏大气呀。想当年道安大师带四百弟子起屋四百间,每人一间嘞!高筑五重塔,规模之大应居襄阳诸寺之首啊。可惜,世道不太平啊,连个香客都没有,难道是苻丕又来抢和尚啦?”
那边的两个孩子并没留意他在说什么,倒是有人高声大气地嚷嚷道:“伢啧、妹啧,有什么事比看檀溪寺更重要啊?我都来过襄阳三回了,高阳池、檀溪寺是百看不厌,乐不思蜀啊,一会儿还要去看刘备马跃檀溪的遗址呢。”
“嘚嗦?”那石阶上的小小子好奇地抬起头来,挑着眉毛梢子望向姑娘,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可怜见,是个做香童的好坯子,俺寨差事备不住你干合适。”
“哦,你说的也对,还有正事没办呢。”小男孩心里虽不情愿,可基于现状分得出主次。
食盒容易找回来,寻访归山可就费了周折啦,不是名不见经传无人知晓,而是走出襄阳城的西城门便人烟稀少了,想问个路的机会也不给,猜想是老百姓担心兵荒马乱盗匪猖獗,都不愿出门的缘故吧。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哦,我都忙忘了。那好,我们一起去取。”
“我拜不了菩萨,看见佛像心里就嘚嗦。你也不要去啦,庙里有啥好看的,我们还是去归山办正经事吧。”她执意不肯进庙,还劝对方不要误了寻贼人的事。
“说是归山,不知是归去来兮的归,还是大家闺秀的闺,不管它是哪个归,在檀溪旁边我们一问便知。”小姑娘按耐不住去探访的冲动,扯着小男孩的衣袖就要出发。
小男孩完全支持同伴的主张,“小妹妹,你说得对,我们自己去找,为民除害人人有份。照着两个小道士的穿着样貌来分析,他们应该住在道观里,刚才不是说城西什么山有座五龙祠嘛,最近有形迹可疑的道士出没,看来那里的嫌疑最大。”
那男孩子年纪不大,能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正低着头嘴里嘟囔着,“噶哈?欺负人啊,是不是欺负人?你有牡鹿骑啦,跑得俺脚底下全是大血泡。你们在庙里有吃有喝的,谁知不道在屋里唠嗑脑乎?让俺大冷天治稻草人,是不是欺负人?大夫人房、二爷家、三爷家的孩子是孩子,咋地?耶律豁底家的整个儿一后娘养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呗。”他一边牢骚满腹地抱怨着,还用只羊蹄子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脚下平放的皮鼓。
来人把驴子拴在门前,兴冲冲地走过来,“走啊,进去一齐看看菩萨和佛塔。”他还不见外,热情地邀请着小姑娘和小男孩。
“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小姑娘面露怯色,远远地看着。
小姑娘索性坐到石头台阶上,向男子苦恼地解释道:“我拜不了菩萨,看见佛像心里就嘚嗦。”
同伴摆手招呼她,“上来吧,拜拜菩萨,再讨口水喝。”
“和噶?嘚嗦!我还是头回听说呢。”男子同情地端详着她,“啧啧啧,妹啧,你
“气死我啦!脑子秀逗了,心都咋这么大呢?还只喝几口,几坛子都光啦。”小姑娘站在垂花门下满肚子怨气。
就在节度使府里,李福摆下宴席招待张家客人,自然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逃逸的贼人,可三个人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结论来。之前说好了,只喝几口暖暖身子的,可酒过三巡全都放飞自我啦,最后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各自被搀入房间睡觉去了。
“等等,我去把食盒取来,被府里的婆子夺去啦。”他还没有忘记被抢走的东西。
小男孩倒是理解他们,“那将军一看就是贪杯之人,见酒没命,又是老友多年不见,酒杯端起来自然是放不下喽。”
颜的属下立刻应声而去。
“眼看太阳就要偏西啦,牙牙说,万事不能拖,拖来拖去罗乱多。”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忽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欸桑宁,不如我们俩个自己去找,反正贼人也跑不太远。既然那拍花的是向西去的,那他们的老巢应该在西面。”
第九章 五重塔下论白马,强加于人做香童。
两个孩子兴奋地走向山门,心想这里该会是香客云集了吧?可来到近前仍然是门可罗雀,空荡荡的,只在石阶上坐着个小小子,身边戳着付竹扁担,拴着几个扎得精致的草人。
男孩子见他身着皮衣皮帽,是北方蛮族的打扮,想来对本地情况不会了解,便放弃了问路的念头。抬头去看那山门上的匾额,赫然写着“檀溪寺”三个大字,“檀溪寺!这座庙好大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今天没风没雨的,响晴薄日,我们进去看看吧。”他心驰神往地快步迈上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