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好,梦里七零八落,光怪陆离,常让她醒来后感到呼吸不畅。
元旦假期那几天,弟弟生病,母亲忙着照顾,没闲暇管她,除了睡觉时间,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林纪宇待在一起。也是在这几天,她收到杂志社的合同,邀请她成为青谷文学社的专栏作者。
一个月一篇文稿,对尤时来说并不难,她有写作的习惯,一个月最少会写下四篇随笔。在与林纪宇讨论加上自己再三权衡后,她在元旦假期结束的第三天给了那边一个肯定的答复。
尤时的生活除了学习还多了固定的写作任务,她无暇顾及更多,只在偶尔停下来的时候,看看周围和自己一样行色匆忙的人,会思考时间是否真能让人遗忘伤痛。
没思考出结果,她仍然在往前,常常想起秦贞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
大家开始恢复按部就班的生活。学校给她们安排了一个新寝室,委婉地提出让她们换个安心又干净的环境住,她与众室友同意见,没人愿意搬。
最后她们都留在了原来的寝室。
正巧是走廊的尽头,不会有人经过,也没有人敢来。尤时觉得有些可笑,人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带不走,却有无数人害怕这个走的人,好似真会留下什么夺人命的妖魔鬼怪。这种恐惧甚至会延续倒她们毕业后,这间屋子从此尘封不再住人,若干年后,靠近它的人还会觉得畏惧或者晦气,轻飘飘地说一声这是死过人的房子。
也许秦贞留下的痕迹最终会如同这个冬季的任意一场雪,雪终究会融,这一桩轰动一时的事件也会被遗忘在这个冬季,而她,她们,都会清楚记得。
又是一个周末,尤时留校,晚上照旧去教室自习。许新意收心了许多,常常陪着她一起学习,也常常担心她学习压力过大,在完成课业后陪她聊天散步解闷。
尤时心里觉得温暖,寝室的伙伴们像寒冬里的一团火,她与她们凝聚在一起,度过这个特殊又难熬的冬天。
高二的第一学期好像很漫长,可又飞一样过去了。一月底,考完期末考,七中高一高二年级开始放假。尤时从考场出来,直接往寝室楼走。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姥姥会到家里来,她急着收拾东西回去。
尤时走到半途,被人扯着帽子拉住。她回头,果不其然看到程刻的脸,这人已经把她好几件卫衣帽子扯变形了。
她懒得说他,只眼神询问。
程刻上前一步和她并肩,你现在回家吗?
嗯。放寒假了,不回家去哪?
那你等我一起回。他迟疑着,又说:晚上你有空吗?出来玩?
尤时说:啊我姥姥来了,可能会住两天,我要陪她。
程刻于是没再说什么,表情有些失落。
尤时最近忙着复习和写稿,身心疲惫,只想着快点回家躺下,她加快了脚步,程刻在后面慢悠悠跟上。
简单收拾完行李,尤时下楼,程刻已经等在楼下。她已习惯他等待的身影,每次回家或者去上晚自习,他都这样等在楼下。她走上前,两人一起出校门去坐公交。市里中学生一齐放假,路上堵得人发不出脾气来,尤时和程刻坐最后一排,车子颠簸半小时才走了一半。
同一排的人在前一站下了车,尤时觉得闷,开了一截窗,冷风吹进来,她哆嗦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把窗户关上。
程刻把手背到她身后,捂住她一侧脑门,吹多了头疼。
没事,我穿得厚。她说。
程刻手放下来,触到她的手,冰凉凉的,他捏着她一边手掌,裹住没放开,挑眉问:穿得厚手还这么冰?
她体质不好,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手被他握着,倒生出一点依恋来,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动了动,没挣开,也没说话,一双眼睛望着他。
程刻被她的眼神看得躲了一下,他脸上不太自在。车子缓缓驶进公交车站,靠边停下,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突然说:还剩半程,我们下车走?
五点刚过的天色已经半黑了,尤时估摸了一下家里的晚饭时间,跟着他下了车。
路灯还没亮,冬天的暮色也惨淡,冷风打在脸上刺泠泠的,尤时沿着街道走的时候才觉得荒谬,大冬天的居然下车步行。
路上车多,程刻让她靠里走,自己走在马路外侧,顺便伸手把她的外套领子立起来,遮住她半张脸。她眼睛黑而亮,乖乖任他摆弄,眼里的神采程刻已许久没看见过,他揉了揉面前女孩的脑袋,说:这样就不冷了。
一路步行,两人与方才那辆公交的距离居然相差不远,尤时觉得好笑,程刻也笑,突然觉得走路回去也许是个好的选择。幸而这两天没再下雪,走到一个路口,程刻把她揽过来,带她抄小道。
尤时惊讶:走这儿能回去吗?
嗯,这边近点。
接着就带着尤时东拐西绕,尤时愈发惊奇,问他怎么找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