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铭:家国刻在骨血,林笙篆在心尖。
霎时,林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汩汩从眶里喷涌而出,她缓缓屈膝,一只膝盖抵在石碑前,指尖轻轻拂过墓碑,而后又慢慢将身子靠在冰冷的墓碑上。
墓碑前面有很多束已经枯萎的黄菊,有两束不显眼的小雏菊,在之前应该有很多人来过,他喜欢小雏菊,只有顾挽和许业澜知道。
所有人都瞒着她,让许问在地底孤独的待了两年。
“许问……”林笙将脸颊靠在墓碑上,许问喜欢伸手覆在她的脸颊上,然后温柔的亲吻她的脸颊或额头。她的泪水滑至腮边,再没有许问替她吻去,她呜咽着小声的问,“许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听起来很微弱不是那么清楚。
现下墓地安静极了,她再听不见许问的回答。
经过荒野的秋风吹过她的脸颊,掀起她鬓间的发丝,发丝割过她的脸颊,生疼。
——“许问,失去了一个人,这里会痛对吗?”
“会。”
“那姑姑肯定很痛,因为她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下辈子也不一定会遇见。”
“许问。”
“嗯?”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因为我不会让林笙不见。”
“许问,我还想贪一贪,还想让你再爱我宠我一世。”
“等年老的那一天,如果我比你先走,我的灵魂一定藏在花簇里,散在骄阳下,跟着你保护你,下一世再遇你。”
墓碑周围长满了小雏菊,没有一朵是为许问开,也没有一朵不是为许问开。
残阳下的小雏菊没有晨间的动人,被风一吹懒懒散散,拥簇在一块,一朵朵的微微扬扬,这阵秋意正浓,远处的落叶跟着道路跟着风飘了过来。
那年元宵节她和许锦书坐在Cao场的看台上,冷风呼呼吹过,她并不能理解许锦书当时是怎样的心情,许锦书泣不成声抱着她哭了好久,跟她说了这些年没有叶岑川她是怎样过来的。
她说,叶岑川好像就是那个能让她长大,能让她从嚣张跋扈变得易近人的人,失去了叶岑川比从身上割下十斤rou还要疼,这种痛是人拿着锥子使劲往你心尖上戳。
最后她说她连跟着死去的资格都没有,她怕叶岑川不记得她,她怕自己在轮回的路途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心很软,想到自己还有家人就无法跟着他一起走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狼狈又无神的活着,一天一天的折磨自己。
如今这种痛在林笙身上重演一遍,拳头那么大的心脏像被人用锥子反复不停的捣,最后捣的不复原样。
她靠在墓碑旁,眼眶猩红,唇干的起皮,泪水止不住顺着瘦削憔悴的脸颊往下掉,呼吸不知不觉的跟着这阵风急促起来,从开始到现在就无法平复。
远山寂静,偶有孤雁往南边飞去,那一抹残阳把周遭的云都晕染成殷红色,那边有许问口中的黄昏白马,夕阳西下。
“林笙,看到了吗?”
“什么?”
“黄昏白马,夕阳西下。”
林笙想,他的灵魂会藏在花簇中,散在骄阳下,她所走过的花丛,熬过的烈阳都会有他的身影,乃至死亡都无法把他们分开。
最后,林笙缓缓阖上双眸,倒出瓶子里的安眠药一把塞入嘴中,无力的手臂渐渐搭下。
恍然间,她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她的双手贴在墓碑上,哭的尤其大声,她从来没有试过嚎啕大哭,但这次她就跟发了疯似的,嘴中苦涩的味道一直遍布至整个口腔,乃至全身,良久良久,她哑了,脑袋逐渐昏沉。
她从苍白难看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把脸重新贴在墓碑上,动作很轻很温柔,脑海逐渐没有了一丁点儿意识,猛然间,她好像又看见了许问,少年捧着花束走进了,举手投足间都是矜傲,眉眼一弯一扬,似秋风一般温柔。
她怀中的书本日记掉落下来,笔记本的棱角磕到地上,翻开了一页他的日记,恰是最后一则。
2053年9月19日,天气晴朗。
你很好看,
十七八岁的你很好看,
夏夜的风拂过浓浓的月色,猛然想起十七八岁的你很好看。
——“林笙!”
林笙缓缓抬起朦胧的双眼,被那一抹强光照射,有些刺痛,她伸手挡住烈阳,就看见倚在教室门口的许问。
“林笙,咱们回家了。”
她的许问往门口一站,就是她世界里全部的光亮,带着温柔缱绻的风月,岁月凝固在这一瞬间,他的桃花眼里盈满了温柔,深情且自然。
林笙揉了揉麻痛的手臂,望着他浅浅一笑,少年逆着阳光站的,他扬扬桃花眼眼尾温润的笑了笑,又重复对林笙说:“林笙,我们回家了。”
课桌上摆放着的是她的书本,和风翻动着书页,又见上面规矩的写着一段话:“我的少年温室里长大,拥有玄铁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