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正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
我盯着娜芙蒂蒂看了一会,她果然没有破口大骂抑或拍案顿足,面色紧绷却仍然知道克制,这说明事态的发展没有超出她的意料,也不至于叫她暴怒忿懑。“可你怎么知道她是故意的?”我同样低声质问阿吞摩斯道,对他的预料感到十分诧异。
“国王很快就会过来,”他向我解释道,目光却分寸不离那矛盾汇聚的漩涡中心,“她会赢的。”
我冷冷地打量了他片刻,为其这番话,内心升腾起一股极为不安的预感。
从刚才开始我就隐隐意识到娜芙蒂蒂想做什么——她要琪雅亲口指明身死以后两个王子的继抚养者——而那个人选,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她自己,否则她没有理由表现得如此暴躁却又自信。这个局面的产生恐怕与琪雅同她的秘密会面有关,我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达成了怎样一致的协定,甚至无从理解琪雅为什么选择将孩子交托给她而不是王太后,但今日站在这里观摩周遭这一番危机四伏的光景,我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琪雅一直生活在一座陈旧而腐朽的牢笼里,而娜芙蒂蒂与她生存的方式完全不同,她或许没法确定对方是否只是生存在另外一座牢笼里,尽管对此嗤之以鼻,但起码在不明安全与否的情况下,绝望之余她不得不抱有一线希冀——因为在她自己这里,她确定自己逃不出去,而她的孩子也无望幸免于难。
琪雅只是一个母亲,而我想娜芙蒂蒂完全会是拿王后的身份与她做这笔交易的人。
阿吞摩斯说得没错,一会后埃赫那吞终于赶来,而所有人看到他出现时的神情都仿佛是被施了咒术一样鲜活起来——只不过真实褪去,假意泛滥,犹如戴上面具,演出于此时才正式开始——国王是这一出悲剧中点睛的角色,只不过点染的是旁人的灵魂,而他自己并没被要求粉饰什么,充其量只需担任一个见证者的枯燥角色。
娜芙蒂蒂的语气因丈夫的到来变得愈发自信而温柔。“琪雅。”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神采飞扬地再次开口道,“告诉我,你究竟想让谁成为你儿子们未来的抚养者?”
埃赫那吞走过去坐下,握住王妃的手想要安慰她,可对方似乎是在场者中唯一一个无视他存在的人。琪雅另一只臂弯里还搂着图坦卡吞,眼睛却盯紧了问话的娜芙蒂蒂,而被紧盯着的人亦以一种居高凌下的架势波澜不动地回望过去,两人似乎正于无声之中进行最后的对弈。我清楚地看到琪雅在发抖,她的神色里满是哀伤的意味,直到最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哀伤并没有褪去,可坚定更甚,不见犹豫。
国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正妻,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琪雅,你早已经想好要将孩子们托付给谁了吗?”他凑近她一点,轻声问道,“你想把斯门卡拉与图坦卡吞交给谁——是不是娜芙蒂蒂?”
这句话仿佛突然引燃了什么可怕的后果。
“不可能!”泰伊蓦地尖声喊道,她脸上震惊的神情仿佛亲耳听到了神明最为残酷的惩罚制裁。
而阿伊与乌卡尔等人的反应与其说是惊诧,不如称作忍无可忍的狂怒。“陛下,您不该在此时擅作主张,剥夺一位可怜母亲最后的权利。”娜芙蒂蒂闻声转过头来,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走上前来与她剑拔弩张,“王妃殿下应当自己做出合适的选择,而我想,无疑她会选择将儿女托付给更富有经验与怜悯心的长辈——”
刚才谁也没有将王后的名字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因此王太后与阿伊一众都可以暂且容忍这最后虚情假意的一番过场,可娜芙蒂蒂从来不按照过场行进,我这才注意到她先前的粗鲁无礼很有可能只是出于掩饰——我们知道一些内情,很容易将她的举动理解为信心引致的傲慢;而对泰伊而言,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遭遇突发事件时惊慌失措孤注一掷的失仪之举。
然而这全盘都大错特错——他们以为埃赫那吞理解错了琪雅的意思,但这是不能犯的错误,因为一旦说出口,就将指明一方与他们完全殊途的风向——这座王宫里、这片国土上支持娜芙蒂蒂的人已经太多,如果得不到两个王子的掌控权,或许他们就将彻底完蛋了。
这样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两个理应水火不容的女人早已经达成了某种一致。
娜芙蒂蒂瞥了阿伊一眼:“你是说我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还是说作为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我没有怜悯心?”
对方冷声道:“你没有照顾男孩的经验。”
这个回答简直犹如重锤,娜芙蒂蒂的面庞瞬间涨成了暗红色,她似乎即刻就要火起,幸好的是琪雅终于在此时再次开了口。
“娜芙蒂蒂。”她说。
但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泰伊急切道:“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娜芙蒂蒂,”她又痛苦地慢慢重复了一遍,气喘得十分不连贯,眼下好像连讲完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费劲,“王后,我把孩子们托付给王后陛下。”
片刻间宫殿里充斥着绝对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