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笙到上海不久还未曾吃过江南青团,他以前日子过的极苦,饶是北平盛极一时连平民都能吃得上的稻香村都不见过一星半点的残渣,苦日子过多了他就变得极嗜甜,就连黄面窝窝里都要费心放上许多白砂糖,好在现下砂糖要便宜不少且生活有了极大改善,不然他都没处哭去。
青衣轻咳一声提醒孟月笙自己的存在,孟月笙好歹也是在戏园子里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的,自然是知晓些人情世故,他声音小如蚊喃:“姐姐你要吃青团儿吗?”实则心里是万般不情愿的,他鼓鼓腮帮子,有些赌气似的样子。
只可惜“郎无情,妾有意”,青衣就是看准他手里捧着的是沪上最出名的糕点铺子的青团才开口,自然很是欢喜地伸手掐起一个青团,四个小团子霎时空出一个位置来,孟月笙看得心里不爽极了,忙不迭捧起一个青团吃了起来,生怕青衣再和他抢似的。
青团有他半个拳头大,孟月笙一边想着糕点铺子太坑人,只做屁点儿大,一边在咬下一口时瞪大双眼,口腔登时被艾草的清甜占满,一口下去便见了馅,褐红色的豆沙里面还夹裹着粒粒软糯的红豆。
“真是沾你的光。”青衣吃的意犹未尽地舔指头,“杏花楼的糕点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嘞。”
上海杏花楼的糕点师傅据传是御厨后代,不管真假,杏花楼的糕点确实做的又糯又软,Jing致可口,即使价格甚高仍旧在沪上供不应求。
孟月笙可不管她劳什子杏花楼或是醉春楼,他捧着青团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眼睛餍足地眯起来,身子不自觉地轻摇着。
青衣从梳妆镜里瞅到他的样子忽然笑出声,孟月笙不解地回头看着她。
“那人是姓骆吗?”青衣放下胭脂扭头看着他,眼里尚存些许笑意。
孟月笙呆愣愣地点点头:“是。”
青衣长吁一声执起一只眉笔在淡色柳眉上重重描画起来。
孟月笙这才反应过来青衣话后的深意,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把最后一口青团填进嘴里拍拍手把剩下的两个青团子重新包好又仔细放进自己的小布袋里,慎之又慎的模样像是捧着一盒金首饰。
门帘被人掀起,来人急匆匆喊道:“上台了!”
青衣把最后一柄银钗插稳当后跺跺脚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孟月笙依然独坐在高椅上,目光涣散地随意盯在桌上的小布袋上,脸色忽白忽红,半晌后嘀咕:“不要脸。”过了会儿他又伸手从桌上拿起布袋赌气似的取出一个青团恶狠狠咬了一大口,好比猪刚鬣吞人参果那般囫囵下去嘴里不觉半点滋味。
孟月笙复而又盯着油纸袋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青团,两颊又飞上一对彩霞,细心把油纸袋包好提着自己的小布袋找领事取了今日的薪资才从后门偷溜出去。
骆作岩单手插兜,斜倚着兰心戏院后门的石板墙,嘴里衔着只刚点燃的香烟,烟头忽闪着火星,看到孟月笙从后门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心下好笑地直起身从他手上接过他手上拎着的小布袋,“累了吧?”
孟月笙目光在他的烟头上多停了一刻骆作岩立马会意的扔了烟头,孟月笙这才扯着他衣角闷头往前,正欲打开车门时忽地被骆作岩困在车门外,头顶被一片Yin影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