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翌日清晨,秦焕冬意识模糊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旁边的位置空了。
身旁的被窝中尚有余温,但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他突然清醒,蒙了两秒,猛地掀开被子,仓促下床找人。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连顾懿昕送她的礼物袋都被她带走了,如果不是垃圾桶里还残留着用过的安全套,他甚至以为昨晚的那场情事完全是他思念成疾出来的幻象。
秦焕冬背脊发凉,愣愣地呆立了片刻,又匆忙去找手机,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亮了屏幕——
仅有的两通未接来电上写着母亲的名字,此外便再无更多消息。
他的喉咙涩到发不出声,便回了一条短信让她宽心,转手扔下了手机,仰面摔倒在了床上。
身体陷进床里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沉底了。
——黎明没有到来。
——原来长夜的尽头,竟然是更幽暗的深渊。
室内满是暖空调都驱不散的寒意,一丝丝地渗透进他光裸的皮肤。
他平白躺了很久,才恢复了些力气,动作迟缓地钻进了被窝——
被窝中残留的体温成为了他最后能感受到的温暖。
34
果然,裴可永远是他生命中最无常的那一部分,他已经在她身上经历过了太多次的无能为力。
他犹记得最初的无力来自于无论他如何在评论区里撒泼打滚,裴可在上了高二之后还是为了学业放弃了手头连载的小说。
正如成绩下滑后,裴可还是搬离了他的前座一样。
他也很久以后才知道,当初换座的要求是裴可主动提的——
因为与他过于密切的接触影响了她的学习,所以她要亲手斩断这样的联系这就是她强大到绝情的自制力。
可当时的他毫无这份自觉,在换座之后,仍然成天不远万里地去找她,于是理所当然地招致了她的厌烦。
后来,他平日里不能靠近,就想方设法地趁着节日送她礼物来讨她欢心,可到头来也必然是事与愿违——
她拒绝接受他的礼物,也不愿与他再有过多的交流,甚至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她的主业永远是学业,其余的任何一切在她眼中都无法与学业相提并论。
“你家境好,可以拎不清但我不行。”
所以她总是拎得很清,一旦认定一条路,就坚定到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再动摇到她——
比如她决意专注于学业,就戒掉了所有与学习无关的爱好,二十余万字的小说永远断在了主角剑术修习遇到瓶颈的困境里;
又比如文理分科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选了政治,因为她在理科班未必能拔尖,但文科可以;
再比如她下定决心要疏远他这件事。
高中后期,他就不怎么敢找裴可了,只是远远望着她专注的背影,悄悄地关注着她的成绩排名。
可他与裴可实在差距太大,便不可避免地离她越来越远。
他也想过要发愤图强地去追赶她,但总是败给惰性;于是他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鼓励,却又遭到了她无情的拒绝。
她当时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根本就没必要为你背负这样的压力。
她的冷淡发作起来,就是这样不讲情面,不止对他如此,对她身边的其他朋友也是如此。
她一直定时更换着自己身边的同性密友,大概也是因为近了则腻,她需要这样的更新来保持人际交往中的新鲜感。
所以她最初对他感兴趣,或许也只是因为新鲜感;
而最终的疏远,也不过是因为厌烦了而已。
35
他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任何一段关系,如果在交往的过程中,你感到与对方特别契合,沟通愉悦甚至时时令你灵光乍现,1%的可能是你遇到了灵魂伴侣,而99%的可能则是——
你遇到了一个阅历、智商、情商都在你之上的人,而对方总是能向下兼容。
只要对方愿意,就可以跟每一个和你一样级别的人达到这种心有灵犀。」
他看到的瞬间就想到了裴可——她就是那个阅历和双商都凌驾于他之上的人。
他借此回想起与她最初的相交,便觉得自己确实是被轻松兼容的那一个:
她总是可以Jing准拿捏自己说什么会让他高兴,说什么又会让他生气,总是能让他前一秒气到炸毛,后一秒又被安抚顺贴。
一直以来,她对他都像逗小孩一样,又或者说,像逗宠物一样——
再或者说,逗小孩和逗宠物本身就差别甚小,都是心情好的时候顺毛哄着撸,心情差的时候泄愤打两下。
所以明明她曾经这么深地伤害过他的感情,为什么他犯起贱来,还是永远只记得她最好的那一面——
还视她如明灯,视她如太阳,视她如冬日荒原上小屋里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