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手足同胞,但却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到底是谁之过?
她曾经也存着一点念想,想要母女、父女、姊妹重逢的,但这一重重希望一点点的全部破灭。
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放弃了所有。
她天生是纯良宽仁的,却不得不在东厂学那些残忍诡诈的手段,曾经她觉着,如果自己取代了金凤儿,而金凤儿在侯府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不受丁点儿委屈,也算是值得。
谁知这不过是她一相情愿。
不习惯血腥诡诈的她,非得在冯英的手底下熬,违心地跟着学,而没在东厂的金凤儿,在侯府所做的那些事,却大有东厂的风格。
故而冯英临死说的那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他从来没看错人,金凤儿那种狐狸跟豺狗一样狡诈残忍的性子,才是最适合东厂的好“苗子”,而对于金钗儿,他从来都是在“揠苗助长”。
钗儿静静地看着金凤儿。
金钗儿知道走到现在的地步,怪不得别人,至少对于金凤儿而言,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侯府里众人的宠爱本是该给钗儿的,她私心偷了在手,却丝毫不珍惜。
甚至连最宽厚的白梼,最终都给她下作的手段惹的痛下决心。
钗儿知道自己不该再对金凤儿心存怜悯。
可是真看着她这样凄惨的倒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骨子里血脉相通的一点共鸣,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正要上前看看金凤的情形,只听身后蕊儿的声音叫道:“你难道还想救她?”
钗儿一怔,扭头却见蕊儿站在身后四五步远,竟靠近院门口处。
她皱着眉正盯着钗儿,不等钗儿回答就又说:“我劝你不要再滥好心,她就像是一条毒蛇,此刻虽然冻僵了,但若你要救活了她,她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你!”
金钗儿僵立原地,心头发冷。
其实她知道蕊儿的话是真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种“真”,才觉着一种绝望似的冷。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让金凤儿变成一个好人,或者……是要让她变成一个正常人,至少不要再处心积虑地去嫉恨、想着谋害别人。
但金钗儿却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蕊儿见她不言语,却又道:“不过她现在的情形,死了反倒解脱,毕竟对她而言,这样其丑无比的活着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哈……活该,这总算也抵偿了……”
话没有说完,蕊儿扭身出了院门,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钗儿正在发怔,就听到凤枕说:“这个,真的就是……”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迟疑了会终于问道:“是毁容了?”
金钗不愿意回答。
劳驾凤枕动手,将金凤抱回了屋内,她是因为惊怒之下才晕厥的,外力所伤倒在其次,其实并无大碍。
金钗便问凤枕为何会跑到这儿来,凤枕就把无意中发现了金凤跟蕊儿、一路追踪的事儿说了。
又打量着这屋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就住在这儿?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去的地方?”
钗儿淡淡道:“怎么了,不能吗?”
“当然能,只不过未免太过简陋了些,”凤枕笑笑,看着那几只鸡悠闲地从门口走过,心里突然想起那次沈世琦说过的有关钗儿愿望的那些话,他清清嗓子:“一个人?没有别人跟你一起?”
钗儿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别人?”
凤枕笑道:“这住处倒是个农舍,你这打扮又像是个小、小村姑,假如是农妇的话,当然要有个农夫啦。”
钗儿立刻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哼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清清静静一个人极好。”
凤枕叹了口气:“我因担心你才离京追过来,怎么就对我冷冰冰的?再说……刚才我好歹帮了你的忙,水都不给喝一口?”
钗儿斜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刚才你跟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就立刻走了?”
凤枕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自有妙计。”
钗儿有些狐疑,但却知道凤枕对付女人是最有手段的,她皱皱眉道:“你不会是说了什么谎话骗了她的吧?你可要小心,这不是好玩儿的。”
以蕊儿那种脾气,若是敢哄骗她,她定然会加倍狠毒地奉还。
“放心……”凤枕答应了声,忽然眼睛一亮:“你担心我?”
钗儿才又板着脸道:“我就不该多跟你说一句话。”
凤枕嘻嘻笑笑,一点也不恼,好不容易又见着她,自然是想多跟她说几句,便半是祈求地说道:“我真的口渴了,一路只管追他们,这一天还没吃过饭呢。”
钗儿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道:“我这里没有好东西,你未必吃得惯。”
凤枕忙道:“有什么就给我什么,你能吃得惯,我自然也能。”
钗儿心中一叹,起身往外到耳房里去拿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