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声淡淡嗯了声,待叫到他的时候,格外波澜不惊地走了进去。
小将军的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神态以及情感,配合上那些铿锵有力的台词,早已经在孟听声的脑海中上演了千百个来回,他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在室内制片人导演等多人的注视下,拿到助手递来的角色片段,扫了一眼之后便快速地进入状态。
他拿到的是最难的那个片段,便是男主在劝告小将军不成准备将他杀掉时,小将军的一段个人独白。
这个场景需要极为浓烈的情绪,孟听声需要在短时间内酝酿出愤怒、悲怆、绝望、骄傲等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的状态,他轻轻低下头,再度抬眸的时候,一双黑亮的眼眸红了。
“我赵甚这短短一生,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战场上过着浴血奋战的日子。”
“我忠于我的大宋王朝,忠于我的千万百姓,忠于我的尊贵君王。”
“即便他们负我、伤我、害我,我的心始终扎根在这片土地,永不动摇!”
“你别妄想三言两句——”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他渲染力十足的表演之中,一个人忽然轻手轻脚地打开紧闭的门走了进来,抱歉地对着导演组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也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
孟听声的手忽然狠狠地抖了一下,涌到喉口边的台词就这样生生卡在那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孟听声已经分不出自己剧烈颤抖的身体,到底是因为情绪太过饱满激烈,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女人落座在常乐身边,撇头同他勾唇暧昧一笑,常乐脸色有些微僵硬地报以一笑,而后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明朗的情绪了。
“怎么停了?”
女人疑惑地开口,而后望向站在正中间陷入了沉默的孟听声,眼睛忽然一亮。
居然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孟听声注意到周围因为他的停滞已经脱离了他所营造的氛围,逐渐开始躁动不耐起来,过硬的职业素养告诉他,现在即便浑身再不适,也要强撑着将戏演完,可是就在他想要接着说台词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同那个女人对上了视线。
好恶心的肮脏掠夺欲。
那段几乎要将他粉碎的黑暗记忆猛然涌入他的脑海之中,女人猩红的唇,恶心的笑容,锋利的高跟鞋,皆成为无孔不入的恐惧渗透进他每一个毛孔之中,熟悉的呕吐感卷土重来,孟听声终于忍无可忍地捂着嘴夺门而出。
倚在一边拒绝掉不知道第几个跑上前来要跟她聊点特殊话题的小鲜rou的谢之权,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张开的嘴才堪堪闭合伤,眼角溢着生理性泪花的她,突然就朦朦胧胧地看到了表情狰狞的孟听声疯狂地跑出来选拔场地。
“之权姐,那个不是孟哥吗!!”
小助理人也懵了,连忙跟在孟听声后头拔腿狂追而去。
众人都有些震惊于眼前莫名其妙的场面,谢之权将懒懒散散的神色收回,心头的预感成真了。
跑到公路边拼命拦车想要离开这里的孟听声,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小助理待在他身边急得都要哭出来,无论他同孟听声说什么,孟听声都是一副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中,毫无反应。
“孟听声,你发什么疯!”
将差点一头栽进车流中的孟听声一把拽回来,快步赶来的谢之权将失魂落魄的孟听声拉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她示意急得跳脚的小助理去旁边等候,让她先了解一下孟听声的情况。
“你戏是不是没演完就跑出来,里面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你这么恨不得逃离此处!”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发疯,我日后要耗费多少时间来收拾你捅出的烂篓子!”
谢之权皱着眉沉声怒斥道,眼前不管不顾的年轻男人似是终于回了神,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部剧,我不演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演了!”
“理由。”
“没有理由。”
谢之权终于真正地动怒了,她冷笑一声抓住孟听声的前领,将高挑的年轻男人逼得不得不稍微倾身来正视她。
“你是不是仗着我脾气好,就肆无忌惮的在我的底线上疯狂踩踏?”
“你当资本是儿戏,你想来便来,想走边走?”
“你若是不现在立刻进去给我道歉接着海选,那么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谢之权所得到的全部记忆都来自于祈愿者的视角,因此孟听声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清楚,也并不想了解,但孟听声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的路,那么他作为一个拥有了前世记忆的成熟男人,适当的场合该做适合的事以及摆出适合的态度,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无论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即便是心底深处最大的恐惧,他也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去。
今天这般,属实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