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在她耳边说着,暗痒的呓语借着热气驱散了那些Yin霾。
容卿知道自己一直想要跳开实则从未跳开,想要挣脱实则从未挣脱,想要逃走,却一直身处噩梦里,她之所以不甘,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尤其弱小罢了,所以才会被噩梦缠身。
可是今日不太一样,她未曾梦见往事。
容卿转过身去,抬眸望他,静静地看了半晌,才出声质问他:“你也会怕吗?”
他不知她何有此问,唇角的笑意却一下僵硬了,很久之后,他才回答:“我也会怕。”
谁都会有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梦魇,能一世过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也是福气。
李绩揽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一些,低头笑道:“只是想,我噩梦惊醒时,若有你在身侧,哄一哄我,我便不怕了。”
容卿倏地抬头,眼中满是诧异,这样的话,在李绩嘴里听到,着实让人心惊。
“哄一哄?”
“对,”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然后轻轻抚了抚,“你就这样,我便不怕了。”
那动作起初还很温柔,之后却越来越暧昧缱绻了,她掌心滚烫,忽然将手抽出来,眉头一拧:“那你还是怕着吧。”
说完转身去了里头。
李绩笑了笑,叹了口气跟上去。
追到了床围上,容卿神色已恢复如常,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问他:“听说四哥想要回安阳。”
李绩怔住,竟然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跟你说过吗?”
“什么时候?”
“孟章门前,我一路抱你回了玉照宫。”李绩像是想要恨不得大声控诉她,却又不忍心而刻意压低嗓音的模样,容卿抿了抿嘴,眼帘垂下。
“忘咯!”她随意道。
帝驾亲临安阳,要准备的东西着实不少,朝中一些大臣也要
一并跟去,毕竟到了安阳,李绩也要处理政务,身边没有朝臣帮衬也不成。可这些容卿全然不管,只听说筹备了几日就要启程了,她只需把玉照宫的事宜安排好便可。
待她出宫看到御驾,看到普普通通的护卫队列和马车,心中才冒出一堆疑问。
事实上圣驾出行的规格同她想象中着实差了不少,这模样,更像是去郊外狩猎的。
李绩只跟她言:“咱们和朝臣们不一起走。”
除了一身黑甲的金翎卫,容卿的确再未看到别人。
“他们呢?”
“我已下令,着他们自行启程去往安阳。”
容卿看着他,不知他用意何在,只是没有朝臣随行,她也更加自在些,心中乐得如此,便扶着他的手上了车驾,接着李绩也跟了上来,烟洛王椽他们则去了前面的马车。
这列平平无奇的车队出了京城,叫人看到怕是不会相信里头坐着天子和皇后。
行至城外,没有闹市喧嚣,除了轱隆隆的车轮轧过泥路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没有,二人相对而坐,随着车驾轻轻摇晃着,自来出行时路途最无趣,两个平生不爱说话的人,大概这般只会更无趣。
容卿这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心头已浮上疑问,李绩生平不爱说话,他一向少言寡语,初时相见便如此,沉沉眼眸微敛,一身锋芒皆藏于无声冷戾之下,而她呢?
她。她大抵是爱说话的。
若是遇上她意趣相投之人,怕是说到嘴干舌燥也不停下,如今却自顾自地将自己划到沉默寡言那头了。
容卿忽觉喉咙有些紧,她拽了拽衣襟,偏过头去,风吹斜车帘,透过缝隙,能看到沿途的翠竹绿柳,沿途景色真美,美得叫人挪不开眼去。
李绩将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就那么静静看着。
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欢望着她,但只是没觉得,其实他从来如此,没有变过。
见她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李绩忽然抬起半个身子向前,挨着她的头一起向外看,视线里只有一排排绿柳,随风轻拂,远处清波顽石,红日浮云。
一派美景自成。
只是他也没觉得有那么好看。
“我以前只知收拢山河,万千浮华荡于眼前,不过一座城池,一场
胜仗,一次鸣兵起号,待夺得那位子之后,眼前更是只剩下满目奏疏了,我从不觉得这山河有多美。”
耳边传来低沉厚重之声,容卿没有觉察他的靠近,听见声音之后下意识扭头,眼眸忽然映入近在咫尺的脸庞,她一怔,耳朵微微发热。
“但你怎么那么爱看?”她正看他时,他蓦地转头,双眼直视着她,问。
“怎么?”容卿不解。
李绩笑了笑:“我见你每次坐马车,总要挑帘看看外面,不论身在市井中还是荒僻的郊外,你怎么那么爱看?”
容卿才知他说什么,垂了眸,仔细想了想,说道:“没见着过的,总是新奇的。”
未曾得到的,总是心向往之,这或许是人世箴言。
她抬眸,见李绩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