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叹了一声,“我一直想告诉你, 只是苦于没有时机,我本想借着赏花宴同你坦白, 可那日你生病没有赴宴......”
陶渺睨了他一眼,看他神色专注而真诚,似乎并不像是说谎。
可, 她还能信他吗?
尚在林家时,她每日活得谨小慎微, 如履薄冰,在灯会之上与他重遇之后,他不知她有多高兴, 就如在无尽的黑夜中觅到一束亮光。
她曾经最信任和依赖的人便是他,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能得到一丝喘息,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觉得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欺骗自己。
故而在知道真相时, 才被那铺天盖地的背叛感所笼罩,绝望地心口发疼。
“从灯会相逢的那日,你便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陶渺苦笑了一下,“或者说,那日灯会,我们根本不是偶遇,对吗?”
她猜得不错。
韩奕言无法反驳,也不想再骗她,“是,棋赛那日,我便已在御花园见过了你。”
所以,打从京城相遇后,蒙在鼓里的一直都只有她一个。
他骗她说,他只是个商人,在为平阳侯做事,家中有几分资产,她信了;他还骗她说,太子殿下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她也信了。
“看着我傻乎乎地被你欺骗,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陶渺微微一眨眼,盈于长睫的泪珠挤压滚落,在衣襟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你是不是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你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那时她是林家的姑娘,他还与林家有婚约,他明知如此,却还瞒着自己的身份频频与她接触,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在得知他身份的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差一点就成了第二个陶茗儿,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仔细想来,她与陶茗儿的经历何其相似,林尧以商人的身份欺骗陶茗儿,韩奕言亦是。若他真的娶了林熙毓,那她呢,又会被置于何种难堪的境地。
陶渺忍不住身子微微后仰,与韩奕言拉开距离,她越想越觉可怕,她甚至觉得韩奕言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故意为之,他会不会也和林尧一样,有诱她做他外室的想法。
望见陶渺眼底的戒备和敌意,韩奕言剑眉微蹙,倏地抓住了她的手,他了解陶渺的性子,她见多了人性的丑陋,便习惯将他人往最恶的方向揣测。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也没有戏耍你的意思,你莫要胡思乱想。”
陶渺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今日天色不早,小女子迟迟不归,恐家中担忧,是该回去了。”
见她神色冷淡,一副誓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韩奕言心下不由得生出阵阵烦闷,不待陶渺双脚落地,他已然将她抱起来,跨出医馆,放到了马车上。
没给陶渺躲闪的机会,他直接长臂一伸,将她困在车厢一角,逼她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也不奢求你很快就能原谅我,只是你需知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是因着有趣才会欺骗你。至于赐婚的事,我不想逼你太紧,但若魏王那儿有所动静,我便不会再顾及你的意愿,就算你不愿也会强行绑你进门。”
陶渺闻言,双眸微张,不曾想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气之下脱口便骂了句。
“疯子!”
韩奕言没有恼怒,反勾唇自嘲地一笑。他确实快疯了,快被她给逼疯了,她垒了一道厚厚的城墙将自己困在里头,也决绝地将他挡在外面。与其再次受伤,她宁愿选择远离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所以无论他怎么做,那道城墙都始终纹丝不动。
既然柔的不行,必要时候他便只能来硬的。
“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不能送你回去了。”韩奕言放开她,视线落在她的腿上,嘱咐道,“伤口虽不深,但最近莫要碰水,记得时时换药。”
陶渺撇开眼不去看他,韩奕言也不求她的回应,然掀开车帘的一瞬,只听她突然道:“以后,别再往安国公府送东西了,我并不想要。”
韩奕言下车的动作一滞,“若是不要,就都丢了吧。”
车帘落下,外头传来他嘱咐车夫的声音,“将闻姑娘好好送回府。”
陶渺垂眸瞥了一眼脚踝的位置,似乎还能回忆起他为她上药时,指尖落在她的肌肤上粗粝的触感。
她轻叹了一声,将头倚靠在车壁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是时,太后派去宣旨的胡公公方才离开林家,林家上下一片诡异地沉寂,人人噤声,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林家祠堂内,林熙毓正跪在蒲团之上,思绪混乱,至今都缓不过来。
胡公公说要撤回林家与平阳侯婚约的话犹在耳边,林熙毓如何也想不通,分明赏花宴那日,平阳侯看了她好几眼,显然是对她有好感的,甚至为了不让太后娘娘在赏花宴上宣布退婚的事,提前离开了。
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