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成抬头看了眼沈天霜所在方向,适时打断明颜道:“我并非是在等她,只是今晚景致太好,想多看看罢了,你不要再啰嗦了,我们这就进去吧。”
沈天霜藏在被大片葱茏绿叶遮蔽住的树枝后头,遥听贺兰成说完这番话,又在阵阵凉风的吹拂下醒了醒
亭晚如释重负,“您肯用膳奴才就放心了,再多进些吧。”
沈天霜和亭晚对坐在一棵芳香四溢的桂花树下,借着叶间洒出的点点银辉举杯共饮几回,没过多久亭晚便醉兴上头,直睁着一双晶亮如星的眼眸对沈天霜憨笑道:“昭皇侍,这还是公子走后我第一次与别人同过中秋,我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呜呜……”
“皇夫,夜深了,您还是早点睡吧,您明知道陛下每年中秋都守在那里,何况现下又有个昭皇侍在,她更不可能到咱们这儿来了……”明颜取了件防风的斗篷出来搭在贺兰成肩上,见他依旧没有回寝殿休息的意思,不由得出声劝道。
“你这小子……”沈天霜无奈被亭晚缠着走到桌边坐下,正欲张嘴斥责他几句,亭晚便先眼疾手快的推了一道形色俱佳的核桃酥至他眼前满怀期待道:“昭皇侍,您就看在奴才辛苦一场的份上赏脸尝一尝吧?”
“您有所不知……”亭晚到底不胜酒力,双颊酡红的瘫倒在身前长案上只咕哝了一句:“此等阖家团圆的日子,陛下从来只陪着……一块过”就沉沉睡去。
“他应该是个精通音律,文采斐然的有才之人吧,否则她也不会苦心痴恋这么多年舍不得放手,甚至看到这玩意就想着带回来送给我”,亭晚一番下意识的动作倒是令沈天霜对陈小宴这位素未谋面的同胞兄弟起了兴趣,他转身拿来朱云若赐下的那支白玉笛握在掌心慢慢摩挲几下,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浅笑。
“你这小滑头倒是机灵,尽讲些漂亮话哄我开心。”沈天霜扬手在亭晚脑袋上敲了一下,亭晚吃痛立即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滑稽表情,倒是逗得沈天霜原本郁卒的心情瞬间畅快不少。
“奴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没有半分做假,您可千万不要怀疑奴才的诚意。”亭晚亲昵的挽住沈天霜右臂,不停朝他嬉笑道。
沈天霜拜入周慕秋门下这些年间,周慕秋念其身世可怜,不愿他过分沾染江湖上恩怨血腥之事,故只教了他轻功与点穴两样保命的手段,不过沈天霜天性不爱学武,总是疏于练习,所以一身师传看家的本领实在算不得高明。然而沈天霜自与朱云芙相遇,为了方便避人耳目时常同她见面,脚下飞檐走壁的功夫反倒是大有长进,如今已能轻松躲过宫中重重禁卫把守,隐伏到永乐宫外不远的一棵树上。
中秋当晚,沈天霜早早让亭晚为宫中思乡情切的众人送去一些吃食和赏赐,特许她们今夜不必出来伺候,可自行赏月取乐一解念亲之苦。
“不必了,我已经饱了,你就别为难我了”,沈天霜苦笑着阻止住亭晚继续往自己这边摆菜的动作,起身望了望依旧未有人至的宫门外头,一言不发的走了,亭晚唯有忧心忡忡的盯着他消失在门后的单薄身影,只觉西风无情。
“怎么?”沈天霜晃晃手里的酒盅,等浸在杯底的月亮重新聚拢在一起,才出声轻笑道:“她一向不是最疼爱你,怎会舍得留你独自在这深宫冷院内对月垂泪?”
亭晚不知平素对陈小宴甚为忌讳的沈天霜今日为何会主动提及他,闻言便是直接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沈天霜见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晃着手里的东西低声自嘲道:“可惜是我这不懂风雅的俗人配不上它罢了。”
到了三更天,沈天霜迷迷糊糊从睡梦里醒来时浑身酒气正在上涌,如霜月色披在身上也不能缓解他心头的焦躁情绪。沈天霜斜倚住床头,回想着方才在幻境中与朱云芙幽会的美好场景,却是一阵怅然,“我和她分隔两地不得欢聚,你们倒可以厮守着风流快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沈天霜幻想着朱云若与贺兰成把酒言欢的快活样子,忍不住怒火中烧,连外衫都顾不得穿就冲出殿门跑到院墙下提气跃了过去。
“昭皇侍请不要这样说,您与我家公子虽然面貌极为相似,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亭晚相信陛下也是这样想的,您千万不要误解了她对您的一片心意。”亭晚听到沈天霜的话,生怕他又因自己的某些臆想而迁怒朱云若,急忙出声替朱云若辩解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亭晚刚刚才恸哭过一次,纵使沈天霜再有副铁石心肠一时也难以对这位朝夕相处的伙伴说个不字,“味道不错,我很喜欢”,沈天霜在亭晚喜出望外的注视中执起银箸勉强吃了口东西,虽觉得味同嚼蜡,可还是打起精神夸赞他道:“你的手艺是愈发精进了。”
沈天霜没听清亭晚究竟说了什么,但料想朱云若当下也必定是待在永乐宫中和夫女共度佳节,“哼,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你来这里毁我花酒相伴的雅兴。”沈天霜咬牙从齿间挤出这句话,再清冽的美酒滑过喉头也只留下一片苦涩滋味。没了亭晚作陪,沈天霜一人独酌也没多大趣味,很快便离席先将亭晚送回房,而后自行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