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林郁青也不急不慢:“回陛下的话, 草民是林府的人, 今日鹿鸣宴中有我将来的妻主, 我守在此处, 只为等她归来时看上一眼,并无他意。”
洛宁哑口无言,她自成为帝王近二十年来,人人在她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隐瞒半分,可此时此刻, 洛宁却不能确定眼前的人说得是真是假。
“陛下。”跪在地上的林郁青再次抬头, “草民该走了,否则若是回去晚了,只怕家中妻主担心。”
几乎是刹那间,对上他波澜不惊,略微冷淡的眼,洛宁便确定,林郁青定然是自己当年与那人的亲生子。
没想到他临死前, 还不忘摆自己一道,潜藏在洛宁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再次浮现,在她脑中翻江倒海,几乎搅得她头疼脑胀,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得发疼。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九五之尊,洛宁捏紧手中的茶盏:“你走吧,今日的事,莫要旁人知晓。”
林郁青像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是。”
就连后退转身的动作,也如此相像,这断不可能是刻意模仿出,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血脉相连的传承。
洛宁看着林郁青离开,待他关上门,整个人彻底垮下来,闭上眼向椅背一躺,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云郎,你说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本以为他逝去这么多年,自己早已该忘却得干干净净,不成想今日林郁青一出现,洛宁便发觉,自己从未忘记过云侍君,她曾经最宠爱的男人。
那年的洛宁也不过二十出头,见遍大洛各色的美人,本以为再无人能入自己眼中,直到金銮殿上,见到突厥进贡的云侍君,方知何为真正的天人之姿,惊艳独绝。
尽管起初时候云侍君便是对她这般的天潢贵胄也冷若冰霜,洛宁却丝毫不气馁,最后费了好大一番的波折,他才最终归心于自己。
只是云侍君的性子实在是太难驯服,明明只是他兄长凌侍君的陪嫁,却在被洛宁宠幸之后,便容不得她再去碰旁人,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妒意。
洛宁即便是心中再真爱他,身为天女,又如何可能只有他一人?
几次三番之后,她对云侍君的心思便淡下来,熟料正当这时,她竟怀上了孩子。
根据起居注一算,正是云侍君的。
等孩子生下后,云侍君夫凭子贵,理所当然地晋升了位份,原以为有了孩子,他总会收敛些。
谁知他表面上是温顺起来了,洛宁却渐渐发现,只要自己宠幸过的侍男,要么就是犯了错被罚,要么就是自个想不开,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宁暗中叫御前侍卫调查,最后才发现都是云侍君下的手。
他如此善妒且心狠手辣,洛宁心头对他的那点温情也彻底烟消云散。
然而在她还未曾罚罪与他之前,云侍君便暗中带着皇子逃出宫中,据侍卫所说,他在逃跑过程中被箭击中,还受了重伤。
原本怒火中烧的洛宁心软下来,正不知拿他如何是好之际,云侍君自己却回来了。
洛宁还记得那日京中下了好大的雪,他一身白衣沾满血,出现在自己面前,冰冷的笑里带着解脱:“孩子我已经埋了,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的尸骨,既然你不是真的爱我,那就别想留下我二人的血脉。”
之后他便不治身亡,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十几年前的画面,如今回忆起来,洛宁依旧是历历在目,她揉了揉头,轻吁了口气,唤暗卫进来:“去给朕查查,林郁青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洛宁又道,“保护好今日那少年,我不希望他出任何事。”
十几年前,她已经失去了最宠爱的男子,十几年后,她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直到吩咐完一切,她才发觉自己早已口干舌燥,顺手端起一杯茶润喉。
御前贴身的侍卫推门而入:“陛下,是时候回宫了?”
洛宁没有动,神色恍惚地不知想着什么:“阿舒,你说当年是本宫做错了吗?”
阿舒是自幼陪在洛宁身旁的侍卫,当年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闻言,她将头埋得低低的:“臣以为殿下并无大错。”
“没有大错,那便是有小错了。”洛宁笑道,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罢了,回宫吧。”
错与未错,她又如何能不清楚?
只是身居帝位,有些错却不得不犯。
况且,她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的女人都会犯的错。
若是再重来一次,只怕一切依旧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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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转眼即逝,窗外被浓密的绿茵笼罩,蝉鸣也不知何时悄然响起,却并不急躁,像是慢悠悠地在享受这春日的余韵。
林葳蕤坐在案牍高高堆起的书房中间,神色专注,全然忘记外界的一切。
直到面前垂落一片Yin影,洛毓屈膝坐到她的对面:“如何,你可找出什么线索来了?”
“殿下稍安勿躁。”林葳蕤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