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二人身后,从没见过这架势的羽儿和车夫也终于反应过来。
羽儿忙守在林葳蕤身边,催她跑起来:“小姐,快,我们到马车上去。”
好在林家的车夫力气要比那一看就萎靡不振的男人大得多,将他一把推得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后,也跟着疾步走出巷道跃上车辕,扯动缰绳就要倒头离开:“驾!”
马车缓缓开动,巷子里的男人才追出来,气喘吁吁地追着几人,嘴里骂骂咧咧:“你这…腌臜货色,今日要是敢走,老子便打断你的腿!”
难以想象他那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的口气,竟是对着自己的亲生骨rou。
男人满嘴不入耳的脏话,林葳蕤不闻不顾扯着少年到马车前,手脚并用地顺势爬上车辕,马车正巧调过头,她回头看了眼快要追上来的男人,于高处朝还在犹豫中少年伸出手:“来。”
少年面色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陡然抬头看向林葳蕤,有些泛红的双眼却又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眼,时间却仿若停滞了许久,最后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伸手将林葳蕤的手紧紧握住。
少年身姿似鹤,轻飘飘地纵身向上一跃,不小心与林葳蕤跌倒到一处,衣袂相纠缠。
马车应声而动,林葳蕤对上他从容得甚至有些过分的双眼,紧跟着手忙脚乱将人推开,正了正神色。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这一幕就正好撞入快要追上来的男人眼里,他破口大骂:“好啊,你个小贱蹄子果然跟这女人有一腿,竟连自己爹都不要,还敢私自逃家抗婚,当心我告官去!”
告官二字似乎极为杀伤力,林葳蕤能感受到到,身边的少年当即身躯僵硬了几分。
林葳蕤怎能忍下这口气,她扶着车厢的架子站起来,呸了呸被风吹进嘴里的长发。
“知道我是谁吗?”林葳蕤个子虽不高,站在马车上却也能够十足神气地睥睨着下方的麻脸男人,“有种你去外面打听我谢韵之是谁,姑nainai我乃谢氏嫡长女,当朝皇贵夫乃是我堂兄,跟我叫板,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有几条命?”
第7章 郁青 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
男人似乎被林葳蕤连珠炮般的一串话震住,追逐马车的步伐慢了些,再加上气力不足,逐渐被落在更远处。
马车渐行渐远,他的身影也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林葳蕤像是被人抽干力气般,俯身坐下来,倚在羽儿的身边。
“小姐……”羽儿见她一副失了神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以为她是被今日所见吓到了。
谁知沉寂不到片刻,林葳蕤便“嗤”的一声笑出来。
倒在车辕上,她倚着羽儿的后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泪花都快要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白痴,竟然这么好骗,早知道应该再多骂他几句。”
直到一阵寒风吹来,林葳蕤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羽儿才忙将她往马车里推:“小姐,别闹了,当心受凉。”
“好吧。”林葳蕤听话地围紧雪白色狐毛斗篷,乖乖钻进帷布内。
却撞见少年不知何时已一个人躲在马车的角落,他坐在地毯之上,双手环抱膝盖,目光有些茫然失神,肌肤白皙的那张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已经高高肿起,看起来分外刺眼。
“你还好吗?”林葳蕤心头一惊,方才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关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单薄的身躯猛地瑟缩了下,似是回过神来,却执拗地不肯示软。他目光下垂,好听的声音有些低,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没事,谢谢你。”
到底还是小少年,连道谢的模样都这般别扭,不过见他肯说话,林葳蕤还是松了口气,俯身到能够与他平视的位置:“不用谢。”
沉默许久后,她不得不又问道:“他们…就是你的家人?”
这个家人,自然就是指的方才院子里的男人和那个小女孩。
提起这些所谓的家人,少年藏在Yin影之下的双眸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恨色,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根,才终于按捺住没有让林葳蕤看出来他的滔天恨意,只低低应了声:“嗯。”
那些,都是他的家人,只因为是家人,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咒骂羞辱,便可以毫不忌惮地痛下狠手,便可以把他当做畜生一样对待。
少年的眸光逐渐被Yin郁一寸寸吞噬,似乎有一团看不见的黑雾,正在将他缓缓笼罩。
“这个。”林葳蕤却突然递过来一个白玉质地的小瓶子,打断他的思绪。
“消肿的膏药,擦一擦吧。”她道。
说起来倒也巧,自己前些时日被谢韵之揍成猪头,今天又换成他被打成这般。
这样看来,他俩倒真是有些缘分。
少年没有拒绝,他接过药瓶,用指尖蘸了些,白如积雪的药脂一看就是用上好药材碾磨而制,与寻常人家常用的黑糊糊的膏药全然不同,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