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温柔,似乎是这些日子以来,头一回这么温柔的与段南倾商量。段南倾便在刹那间将瞳色恢复正常,都忘了生气这茬,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今天出现了很多蓝晚秋,只是望着蓝晚秋呆了片刻,道声,“好啊。”
“看样子今天会有个好天气,我们走吧。”
南疆的任何季节都是恒古不变的温暖,不见夏炎,不见秋凉,不见冬寒,唯有春暖,拥抱着处处可遇的烂漫山花,层层叠叠,葳茙若海,那样肆无忌惮的生长,盛大又自在。
“这才几天呢,长乐花竟将整个山谷都盖住了。”蓝晚秋走走停停,从脚边的石头缝里摘出两朵红白色的,捏在手里细细端详,不得不感慨这简单朴素之物顽强的生命,但凡有一点机会,便拼得不遗余力。
段南倾笑道,“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怎么这会儿文邹邹的。”
蓝晚秋转头不语,他不敢正面对着段南倾,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这是很多年以来,同段南倾并肩站在一起时,第一次感觉如此恐慌,和紧张。
这是......怎么了……
朝霞落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上,波浪滚滚,山野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羊肠小路被茂盛的青草覆盖,蓝晚秋不得不另寻去处,也不知是今日触景生情还是怎的,竟然觉得一脚踩下去,都有些不忍。
“......真美。”
“哈哈哈哈哈,蓝晚秋,你在说什么?”段南倾觉得不可思议,长乐花见怪不怪,说美也太夸张了吧。他掰过蓝晚秋的肩膀,好奇的研究他,“哎.....不对,你脸色....不大好。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彻夜运功转圜,累的慌。”蓝晚秋笑着躲避,无法直视段南倾的眼眸,甚至觉得自己耳朵烧起来了。
这样扭捏的蓝晚秋,还是蓝晚秋吗?
“累了就躺着休息。”段南倾收了扇子,将他那十八般乐器提溜一遍出来选,“今天弹箜篌给你听吧,就当助你收拢灵息。哎.....弹个什么曲呢……,要不…,给你听听我自己新编的?”
“……好。”
蓝晚秋没所谓,段宫主多才多艺也不是一天两天。往常也是这样,两个人漫步于几十万亩的花田之中,聊聊天,说说话,累了就顺势一躺,段南倾却不知疲倦,常弹奏各种乐器给蓝晚秋听。
虽然曲调很舒缓,不过今天蓝晚秋却躺的不够惬意。连着翻了好几次身,段南倾停手,收了箜篌,问道,“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蓝晚秋双臂枕在脑后,侧过脸庞看段南倾朝他走过来,朝霞褪色,阳光洒落,段南倾如松柏般修长的身躯不全拢在光影里,有一半明,有一半暗。
段南倾打开折扇,替蓝晚秋遮挡脸上的阳光,“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到底.....怎么回事?……旧伤复发?那我得替你看看。”
他伸手过来,预备把脉,被蓝晚秋挡下,问他,“段南倾,我只是有些慌,算了,不说这个。”
蓝晚秋试图转移话题掩饰他的无措,“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今天要用那么多蓝晚秋拦着你?”
“哦,忘了。”段南倾故意扶额,“瞧我这记性。晚秋,为什么要让徒弟都扮成你的样子?”
“我在......”
他想说,我在教他们秘容术,可是话一开口,竟变成了这样,“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认出我来?”
“……”
这倒把段南倾问住了。他和蓝晚秋并不全然坦诚相告,也有各怀心事彼此尊重的时候。段南倾没深究过原因,当然或许也不排除他如今修为莫测,但倘若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原因,段南倾觉得这个原因其实与人修为的大小高低都没有关系。
段南倾衡量许久,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晚秋,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我对你的感知。”
“......”
蓝晚秋有片刻失语。如果换做是他,能不能认得出千变万化的段南倾呢。他其实有不少想要确定的事情,但都张不开口。而如今自己的三魂七魄是完好无损彼此牵连的,于是就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好却让人无措的感受,也或许,从一开始,这种感受便是隐而不现,只是到如今有了一个契机,如同开闸的洪水,泄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还是那个可以与段南倾并肩而立的蓝晚秋没错,但不能是扭捏的蓝晚秋。
所以,要怎么说才算合适?
可以这样问他吗:段南倾,你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
或者这样问:段南倾,你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要不然就这样问:段南倾,你懂爱吗?所作所为,是因为爱吗?
似乎都是说不出口的。
蓝晚秋开始沉默,起身继续漫步于花海,亦步亦趋,心事重重。段南倾也不说什么,默默在身后跟着,花蔓弯弯绕,缠住了蓝晚秋的脚,叫他一时不察,差点摔倒,段南倾伸手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