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反而笑的开怀了,拿起茶杯似要品茶,又放下:“哎,人老了,总不记得这都是假的。”他看向符晏,对她的怒气不以为意,“看着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些。”
他敛了笑意,看起来和先生更像了,将旁边的盒子推向符晏。
奇怪,这个盒子一直在这里,为什么她刚刚没有注意到?
“这是雪心月见草,给那小子治疗眼睛的。”他面上露出了些许沉痛,“这小子,我不找他,他像是宁死也不愿意见我,明知道我有,偏偏这一百多年,一点来找我的意思都没有。”
符晏一瞬间意动,但又想到若真如他所说,先生一百多年都不愿意找他,那现在肯定也不愿意。
“以他的能为,不至于这药都采不到,不知道又是哪个师兄弟要了去,这小子对亲近的人,总是心软的很。”
义正言辞拒绝的话停在嘴边。
先生当年是采到的,却用给了自己,这么多年依旧处在黑暗中。
那人像是担忧自己不悦的态度吓到她,换了语气,说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和重休微什么关系,想必他也不会向你提起我吧?”他自嘲的笑笑,“我在他母亲仙去多年后,娶了别人,他就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符晏睁大了眼睛:“您、您是先生的……”
这人含笑点头:“我是他的父亲。”
符晏顿时坐立不安,这种情况下见到先生的父亲,实在是太合适。梦里她随意构建的衣服不知道是否适合见长辈?符晏想摸摸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乱不乱?
这人面上带着笑意看她突然坐立不安,眼角笑时若隐若现的细纹,不仅无损他的英俊,反而为其增添了岁月沉淀的魅力。他年轻时候一定很会骗小姑娘。
看着符晏有些慌乱的样子,他扶着桌子笑了出声,爽朗的声音让他看起来更加亲切了,符晏本来还有些脸红,他这么一笑,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逐渐平静下来。
甚至在想,管他什么态度,哪怕是先生父亲,也管不了先生喜欢她,珍爱她。最坏不过要棒打鸳鸯,但她和先生的感情,岂是听起来关系就不怎么样的父亲可以阻止的。
……应该阻止不了吧。
看她平静下来了,重休微的父亲也不再笑话他,郑重地向她介绍:“我名谢镜湖,他应该不怎么提起我对不对?”
又说:“我这儿子,既不随千里姓,也不随我姓,自己另改了姓氏,取的是她母亲的名。”
千里,即为重。
谢镜湖又向符晏讲了许多重休微小时候在光明宫的趣事,一件件一桩桩做不得假。还有他在哪里摔的伤疤,他们夫妻为了让重休微长个记性,伤口痊愈了之后疤痕还留着,这个疤痕的位置,符晏记得清楚,拿茶杯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眼,好奇的看着谢镜湖。
他终于讲到了怎么和先生父子之间生分的时候,却没有多说,一副不愿意回想伤心往事的样子。
符晏并不很在意这些,谁说话都会不自觉美化自己,弱化自己的错误,他说先生因为母亲去世后他另娶他人不认他这个父亲,但这只是他一家之言。真想知道,还是再问问先生更靠谱些。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既然是先生的父亲,那这雪心月见草就没问题了。
比起这些往事,符晏更在意先生的眼睛,所有的事情都不如让先生的眼睛重见光明来的重要。
符晏试探的问,“前辈,那这个盒子,我……”她的未竟之语是何意十分明显,殷切的看着谢镜湖,只要他再说一次,那这个药符晏一定会拿给先生,然后劝一劝他,就算和父亲有矛盾,也不要苦了自己,眼睛总是自己的。
谢镜湖:“刚刚我要给你,你不要,现在我反而不想给你了。”
符晏并不相信他不愿意给自己,如果真的不想给,怎么会这么麻烦的来梦里找她?
果然,谢镜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没持续多久,便又带了笑意:“罢了,不逗你了,总还是我儿子的眼睛重要些。他不想认我这个父亲,我却不能真不管他这个儿子。”
谢镜湖起身离开,符晏想着开始不愉快,分别时候总要和他打好招呼,立刻站了起来,客气的挽留了几句:“谢前辈不和我一同去光明宫和先生……和我夫君见上一面?”
经常叫他先生,在他父亲面前,符晏改了口称夫君。
“不必,我们父子真的见了,倒不好开口。”他负手而立,衣袖被风吹起,“这一点我们父子倒很像。”
他料想一个凡间来的小姑娘,在仙界能依靠的只有重休微,怕是不太敢触其逆鳞,“你说了我,他恐怕更不会用,他怨我这个父亲,不是一时可以消解的。”
符晏染上了重休微的习惯,犹豫不决的时候总喜欢敲着什么东西。恰好手里只有玉牌,不自觉的用玉牌敲着手心,想了一会儿,看向谢镜湖。
却在他的手臂,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