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狂风暴雨的孟浪,静嘉第二日起身时,天光都已经大亮了,她叫半夏扶着去沐浴的时候,腿儿都有些使不上力气。
想起昨夜里那红翡轴承,静嘉恨不能将脑袋扎在水里,好叫脸上温度褪下去些,万岁爷到底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呀!
宫里竟然还有人负责做这般不正经的事儿,别叫她知道是谁!
罗礼正在册子上写着‘正和八年六月十九午时一刻,帝幸锦妃安氏,同日戌时三刻……”,都没来得及把劝谏给写上,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待得静嘉收拾好,知道两位舅母早就在天地一家春他坦里等着,她便没在乾清宫用膳,回到天地一家春,草草垫了几块点心,就叫人宣进来。
佟家两位舅舅都比静嘉的额娘小,佟家两位夫人说来也不过是三十多岁,可这大半年过得担惊受怕的,两个人瞧着倒是都比年纪要显老些。
静嘉对她们的情形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两位舅舅对她有没有感情,这一遭劫难也是因她而起,她心里很是愧疚。
“两位舅母别多礼,杜若,去将炖好的血燕端过来两盅,伺候着舅母先垫垫肚子。”静嘉叫半夏和杜若拦住二人行礼,笑着道,“两位舅母一大早就过来等着,该是还没用早膳吧? ”
佟家两位夫人都有些局促,只说在马车里用过了。
佟家老爷子对嫡女并无太多照料,可他是个聪明的人,这才能在凭着汉军旗出身被抬了旗,却从来不掺和进争斗里,在致仕后也没往关外去,只寻了根,往江南去算是荣归故里。
与佟佳氏一母所出的两个嫡子,佟老爷子没叫他们入仕,老爷子看得出朝中局势诡谲,两个儿子并非多聪明,安国公府又是是非窝靠不上,老爷子便拘着两个儿子在江南当夫子,也算是富家翁,好歹不坠了佟家祖辈清名。
佟家两位夫人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富贵是见过的,眼界到底是有限,京城中的繁华也没怎么见识过,这进了园子,见一步一景处处金碧辉煌,她们心里就更没底气。
见静嘉进门浑身都透着雍容,那一身气度明摆着是金尊玉贵的,懒洋洋的模样也叫二人知道这是刚从万岁爷那儿回来,明摆着就是受宠的。
面对静嘉这样的气场,她们心里的埋怨都吓忘了,只忍住唯唯诺诺,就已经是平日里被佟家养出来的气度了。
“这样呀,那二位舅母喝点燕窝羹润润喉也是好的。”静嘉笑眯眯靠在软枕上,等两个人小心翼翼喝完,这才开口——
“两位舅舅和舅母,可怨我带累了你们,连累的佟家满门都不安宁?”
佟家大夫人到底掌管中馈多年,比二夫人更沉稳些,闻言赶忙摇头:“娘娘在宫里也有在宫里的苦处,血缘亲情断不得,也不由得娘娘选,咱们怎么会怪您呢。”
静嘉垂着眸子轻笑出声:“这是大舅母的心里话,还是大舅舅教您说的?”
佟家大夫人手抖了一下,勉强笑道:“自然是肺腑之言,佟家也不是被人吓大的,如今有此一劫,也该是命中注定,只盼着娘娘百尺竿头,以后佟家沾您的光,也能腆着脸不会不好意思。”
静嘉叫佟家大夫人这话逗笑了,不管是真是假,佟家人这份坦然她挺喜欢的,看来外祖虽然身子不好,可也没放下约束家中人的规矩。
她额娘便是聪明又规矩的人,小时候外祖跟她说话也是这般坦诚。
不过佟家这两位舅母到底没学到家,一个‘劫’字,到底还是带着怨气的,这是静嘉该受着的,她也不在意。
“容嫔想叫舅母跟我说什么?”静嘉垂着眸子,开门见山问道。
佟家大夫人和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忐忑不安,好一会儿大夫人才开口:“这……娘娘见谅,是不是容嫔咱们也不确定,只是受人之托,从头到尾都没见着人。那人只说……劝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撕破了脸,后果……娘娘,娘娘受之不起。”
静嘉心里冷笑,容嫔这威胁人也要将自己放在高处,还真是像足她的性子,做个坏人也不愿意放下牌坊。
“那舅舅们是怎么想的,舅母可愿意跟我说说?”静嘉抬起头看着二人,“你们放心,既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都不会怪你们。其实将你们救出来并不难,我只是怕自己在宫里远水难救近火,但凡有一点儿万一,这孽债我背之不起,才叫舅舅和舅母们受了这些时日的惊吓,我欠舅舅们一句抱歉。”
佟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听到这儿都赶忙起身要下跪:“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当不起,到底性命无忧,咱们真的没怪娘娘。”
“那舅母们便说说吧。”静嘉叫魏嬷嬷将二人扶起来,柔声道。
佟家大夫人咬了咬唇,还是坚持着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奴才斗胆,临进京之前,公公便对夫君和奴才等人有所交代,公公说,娘娘不是冷心冷清的人,最是记恩,哪怕一时发生了什么,也不可由得旁人离间了血rou亲情,不管娘娘如何吩咐,咱们都听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