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信息居然是程为发来的,他问:“宋媛,你在哪儿?”
大概是因为她许久没回复,他又接着发了第二条:“上次听说你考进了博物院,我忘了问,你考到哪儿了?”
宋媛着意看了眼他最后一条信息发来的时间,五分钟前,她低着头斟酌了一会儿,回复说:“哦,我考了一家省博,呵呵,我觉得还行。”
那边马上又发来了新问题:“哪个省的?”
她不知怎么,被问得有点心虚,像是偷偷做了件坏事,正在被人盘问,马上就要问到核心了,心里不由得砰砰跳起来。好半天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拿着手机,微微皱眉。
“是福建省博么?”他问。
宋媛来不及犹豫,紧张的思考了一下,如实回复道:嗯,是的。刚好那时候他们有招文博类专业的岗位,我就试一试。
她编辑完,又忙着补充:其实我们专业能进一级博物馆就是很好的选择了,至于哪个省的,也没有特别重要。
她发完这一条,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在这几分钟里跟着空白了一刻,再低头时看到他发来:哦,你怎么没说呢,我一直不知道。
宋媛回复他:我是想,毕业季大家都挺忙的,就不要互相麻烦了。
然后那边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宋媛重新看了看他们的对话,觉得,她说得挺诚恳的,还好吧,没什么不妥。他许久没动静,她想想就放下手机,继续研究杨家溪去了。一边研究一边在心里夸自己,看我,真是个热爱生活的好姑娘。
第二天,大概上午十点多钟,一般这时候宋媛总是接到快递的电话,不过这次不是,她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程为”。她愣住了,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默契,从来不通话,他突然打过来,让她举着手机在心里疑惑,迟迟不敢接听。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宋媛回过神来,起身走出办公室,这通电话,于她像是绑匪打来的,她第一反应竟是不敢接,他绑走了她什么,她后来才想清楚,是一颗真心吧。
“喂,”她站在走廊外的一个转角,一开口,莫名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沙哑,怎么回事,叫他的名字:“程为。”许多年没有互相称呼,觉得陌生。
“宋媛,”他好像也不太流畅,停顿一会儿说:“你下午有空么?我们见个面吧。”说完还没等她回应,又接着补充:“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宋媛站的这个角落有点儿回风,她给吹得,手指冰凉,点头说:“哦,好啊,我有空的,你看什么时间,在哪里?”
“额,你能早一点出来么?”他像是有点为难,同她商量的语气,“下午四点可以么?我来接你。”
“嗯,可以的,我跟师傅说一声,可以早点出来。”她答应着,“不用来接我,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他重复一遍,挂了电话。关于她说自己能去的话题,他给自动驳回了。
她接下来的时间里,惶惶不可终日,下午三点多,小庄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砸了库房的建盏了,瞧你的眼神,那样!”
“哪样?”她其实今天因为心里有事,在师傅面前特别勤劳,多干了点儿活呢,师傅答应她,准她开个小差的。本来她是研究岗,没有师傅带,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空闲时候勤奋的跟着小庄的师傅学点文物修复的知识,所以也随着小庄一起叫师傅。
小庄眼神夸张的学她,说:“这样,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坏事。”
她横扫了他一眼,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没空再理他。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在心里持续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没什么,只是见个高中同学而已,比如去见蒋鲲鹏,去见陈欣欣……这有什么的。可她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冒出来质疑,你今天穿得不太好看啊,头发也没洗啊,你怎么没化个妆,用上鲲哥捎回来的高级口红,那个什么色来着,斩男色?
她被这声音折磨得,在台阶上站住了好几分钟,这十几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完整人格,几乎要被摧毁了。她抬手给自己胸前顺了顺气,好了好了,平常心,不至于的。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程为打来的,她拿起来接听时扫了一眼时间,四点整,果然他们都是特别守时的人。
“嗯,我出来了,你稍等一下,一两分钟。”她来不及再关心自己的灵魂,快走了几步,出了大门。
其实真的见了面,也不过如此,并不能真的怎么样,有的只是局促和生疏,他们两人像一直联系却从没见过面的网友,目光相接时掺着含蓄的客套,似乎碍着一条长河,水汽迷蒙,隔岸相望。
他们沿着公园北门外的小路走了走,巨大的榕树影儿里,宋媛想,是啊,是隔着一条长河,时间的长河。
她印象里,程为话少,向来是她和蒋鲲鹏说的多,当然,单拿她和鲲哥比,鲲哥第一名。然而这时候,程为好像也挺健谈,他问的多,宋媛老老实实一一作答。聊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怕冷场吧,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