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饿了,少爷要下面的话也给我带一碗。”
封多病:“……”
他一时有些恍惚了,以为自己进的是个鬼宅。
庸宴转回身:“你吃吗?”
封多病的脑子开始艰难活动:“嗯?”
庸宴:“面。”
封多病想说不吃,谁敢吃人屠大都督下的面?怕不怕折寿啊?
他想委婉地表示嫌弃,却听见自己的肚子响亮地应了一声。
大都督显然也听见了,高高抬起左臂向前一挥:“儿郎们,跟我走。”
可惜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儿郎,没法给出西南边境那种千军万马的气魄;
封多病跟着大都督“行军”到厨下,眼睁睁看着他熟门熟路地烧柴起火,甚至还十分贤惠地给自己身上围了一块围裙。
院首大人喃喃地说:“亲娘啊,你们俩真是一家。”
秦桥别说做饭,恐怕连烧水都没亲自动手过;她在周业跟着自己养伤那会儿,还曾文质彬彬地指着整根的黄瓜问:“这是何物,怎么从未见过?”
他说是黄瓜,秦桥恍然大悟,说原来宫中那“碧丝绦”切碎前长成这样。
端的是一条娇生惯养的蝗虫。
大都督肯定道:“是一家。”
他从身侧摸出传说中的凶兵宙沉,唰唰唰将小油菜切成几段,蹲在水槽边清洗干净,还单手磕蛋卧了三只荷包蛋。
一碗面喷香扑鼻,封多病咕咚咽了口水;这边面一好,那神出鬼没地老仆就出现将面端走,还十分恭敬地说:“少爷辛苦了。”
庸宴对答如流:“少爷应该的。”
太医院首和喝醉的大都督并排蹲在廊下吃面。
封多病一开始尚不觉得如何,越吃越感到庸宴实乃天下第一人才,面条爽滑劲道,鸡蛋嫩而不破,用的老汤喷喷香——
喝醉了尚且有如此水平,醒着的时候可能是个食神吧。
封多病从袖带里摸出些药粉配在一起,也不避讳庸宴就要直接往他碗里洒;不料庸宴虽然醉得像被鬼上身,却异常敏捷地捉住他的手腕。
封多病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灵机一动:“秦桥给你吃的。”
“哦。”大都督立刻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封院首的爪子一松,解酒药粉调料似地落在大都督的面碗里。
封多病心说这大都督要暗杀起来是不是也太容易了点?
早知道下点巴豆给他。
虽然存了猥琐心思,但封多病到底是太医院的头子,配出的解酒药也并不寻常,不过片刻,庸宴便清醒了,像是刚认出眼前的人一样:“……封院首。”
封多病喝干最后一口汤,嗯了一声。
他揉了揉额头:“此来何事?”
封多病吸溜吸溜吃面:“我有事要出京一趟,走之前来探望都督。”
庸宴:“……”
他小时候是个怪胎,长大了是个人屠,通常来讲是没有人会没事来探望的。
不过封多病显然算不上什么正常人。他嘴唇上挂着面汤,摆出一张十足“世外高人”的脸:“听说你想甩开秦桥?不愧是都督,够胆。”
庸宴早就知道封多病属秦桥麾下,对他会知道此事半点不觉着奇怪。
封多病:“既然是都督甩了她,今日又为何在自家府上宿醉?”
庸宴没说话。
封多病便自以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大都督,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秦桥是个异类,她不能算作是个‘女人’,你要把她当成一只老妖Jing看待。欲擒故纵这招虽妙,但光是让她嫉妒是不行的。”
大都督微微侧过身来,表示洗耳恭听。
封多病:“一般女子呢,嫉妒的时候会想方设法讨郎君欢心,坏一点的还会把主意打到那嫉妒的对象身上;秦桥就不一样了,她在你这找不回面子,就会在别处证明自己的魅力。”
没错,就算秦桥死到临头了,也还是会在死前风sao一把。
封多病脸上现出一副十分犯贱的表情:“大都督听说过卢姣吗?”
星冠玉衣卢子漆,怎么可能没听过?
明明是个男人,他的美却成了一个传奇。
此人乃是当阳卢氏的庶子,自幼不好诗书,偏偏喜欢商贾之术;卢氏清贵门第,不可能由着他拿铜臭之物侮辱门楣,遂分了几家脂粉铺子给他,将他逐出了当阳卢氏的族谱。
要说给什么铺子不好?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卢姣胭脂水粉。
据说此人第一天得了铺面,第二日便略施粉黛,雇了一抬再简单不过的小步撵,竟引得当阳轰动,纷纷出门来看盛世美人,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将这卢姣捧得天上有地下无,那么多人来看,却生生不敢碰他一片衣角,只恐让凡间灰沾染天上人。
这天上人目光盈盈地开了玉口,第一句话就是:
“子漆凡俗颜色,多赖阿姣脂粉。”
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