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儿外表虽娇柔, 实则内心很是强大, 而这强大, 无疑在这看似很长其实不过眨眼间的思绪飘摇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镇定地喊来侍女。
虔儿惊得几乎跳脚, “奴,奴婢这就去唤人来!”
伴着疼痛和片刻的兵荒马乱,殿内外很快便镇定下来。
两位贴身侍女按着在心中演练了数遍的规程,将场面牢牢控制在掌心。
虔儿和铮儿一内一外,加之虞嬷嬷的干练手段,秦艽儿还是很放心的, 事实上她们也确实做得很好。
因着太医说麟趾宫近日怕是便差不离了,于是不仅是陛下几乎日日宿在寝殿,就连陛下身边的孟公公等人都上心不已。
实在是不上心不行,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家陛下是真的对这位淳妃娘娘很有些心思。
再加之如今宫内各位娘娘的家势手腕,委实很难不对这位的大小事物添上几分心。
麟趾宫的宫人消息一传来,孟公公便急匆匆地小跑进了内殿。
宫规森严,若无大事,谅孟公公有一百个胆子,也断然是不敢这般踩着“咚咚”的小重步。
景御帝似有所感,眸色微利,孟公公话音刚落,男人便已抬脚大步走出了殿门。
孟公公呆了呆,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然连陛下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他不由得抹了把汗,扼腕于自己这“孱弱”的身体委实跟不上,一边纳罕道:“陛下这究竟是听没听清。”
那方,男人很快便到了麟趾宫,彼时主殿内女子的低声痛楚不时响起。
不时有紧紧肃着一张脸的宫人抱着大红鲜血染成的水盆。
景御帝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主殿的呼声不停,男人的拳头攥了又松,几欲破门而入,好在最后的心神将自己的脚步给扯了回来。
他希望里面正为自己孕育子女的女人,在将来的某日能同自己并肩而立,是以自己更不能在这时候,给往后朝臣攻讦的任何余地。
且忍!
孟公公悄悄瞅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男人,眉间不住地跳了跳,半晌觉得不得不说,最后还是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提醒。
“陛下,自古以来女子产房君王皆不可入内,您……”
若当真进了,说实话,怕是里面的女子麻烦不少。
哪怕受制陛下的脸色不谈,在其身前不说,其后闲言碎语亦是少不了。
更何况,还有那些个迂腐、终日只知之乎者也的那些个大臣。
景御帝黑沉沉的眸光扫过心思十八弯的内侍,凉飕飕的目光登时让孟公公头皮发麻,再不敢多嘴。
孟公公舌尖发苦,垂首心道,他对里面那位娘娘很有些好感,因此更加盼着陛下能够三思。
好在,陛下虽然周身的冷气更足了,但终究是忍住了,孟公公欣慰地想。
里面的低yin深深,站在殿前的男人眼神便冷上一分,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站着的景御帝几乎成了结结实实的石塑,殿内的声音终于一停。
景御帝心中百转千回,临到这一刻,却有些难以自抑的害怕,只来回恍惚的想着,殿内蓦地一静。
声音停了!
男人僵硬的双腿,几乎是战栗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下一刻,婴儿的哭嚎声破霄响起。
眼前的宫人纷纷杂杂,面带喜悦的朝他不停地说些什么,可男人已然听不进去。
只直直冲进未散血腥的屋内,目光左右一探,定定地落在正中榻间的平稳着呼吸,阖着眼睛陷入沉睡的女人身上。
景御帝周身的冷气,直至这时才尽数散去。
他大步走到女人的身边,轻柔且毫不犹豫的牢牢握住女人的温软的手掌。
直至这一刻,他才知,自己已不敢想象再次失去她,他埋于心底那屠戮一切的欲望是否能再度压下。
虞嬷嬷怀中裹着个金色织锦的小小包袱,待男人缓过神,这才喜气洋洋的朝他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说着,将裹得严实的小皇子朝陛下侧了侧。
目光落在那委实称不上好看的小儿郎,男人是呼吸却是猛地一轻。
他几乎从未如此清醒地发现,自己这辈子同那破碎的一世,真的不一样了。
景御帝下意识地想伸手抱抱他,可是紧接着又发现,自己其实是不会抱孩子的。
于是缓缓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涩然垂臂。
虞嬷嬷惊喜的发现陛下似乎蠢蠢欲动的心,陛下愿意抱刚出生的皇子,对于他们这些一荣俱荣的宫人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于是嬷嬷壮了壮胆,试探性的道:“陛下可要抱抱小皇子?皇子再乖不过,想来定然也是想您抱抱他的。”
“是吗,”景御帝眼也不眨地轻声道,半晌,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
最后,在嬷嬷的悉心指导下,微僵着手,轻轻抱住了自己心念之人为自己所生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