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双双迷蒙地睁开眼,“你别哭,不要伤心,我错了,我说还不成。”
“你是张小斐,是半道搬来我们村子的邻居,是……是会杀猪的书生,猪杀得好,书也读得好,样貌虽也好,只是和那狗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他脸上的三枚痣罢了,当差……你什么时候有官名了?”
沈锋宛如被人从阿鼻地狱中救起,抬眼却发现救人的是道教的吕洞宾,诡异至极。
村子?
杀猪的书生?
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还有,他这时才觉得不对,张是他的生母的姓,飞飞是他母亲生前偷偷唤他的小名,本希望他飞出紫禁城,长大混个闲散王爷,远离朝政。
张小斐,这名字也暗暗与他契合。
何况,他又没有兄弟,何来有人与他相貌一模一样之说?
唯一的解释就是,江双双在说胡话,可为何其他事都说得一板一眼,唯独这件事……
莫非,她自己确信无疑世上真有张小斐这个人?
沈锋心惊,将江双双抱到床榻上,冲外吼道“太医呢?还不滚进来?”
待太医听完沈锋的描述,又细细诊治了一番,凝重道“酒虽无事,但皇后娘娘似是曾经吃了刺激脑部的药物,抑或脑部受创,酒性如同药引,一击便如燎原之火,对皇后娘娘的刺激要比常人更大。脑部创伤许是会带来记忆扭转,微臣在想,或许娘娘是捏造出记忆,把自己当作乡野村姑?”
沈锋揉着眉头,“该如何治?”
太医凝眉认真道“陛下且要慎重,此病莫测,昔日微臣听闻有一家名门的好女曾得此魇症,竟生造出一男子,时时跟踪她,说要杀她。名门家中搜寻无果,又怕颜面扫光,厉声呵斥女子,却全然无法让其清醒,反而彻头彻尾成了疯子。”
沈锋听到话尾两字,冷硬道“大胆!”
太医连忙跪下告罪,却又秉着医德本心,苦苦劝道“陛下切莫逼迫皇后,循序渐进,令她自己承认幻境是假才可以啊。”
沈锋握紧拳头,怎么让她承认,难道要他装作不知自己的妻子和一个臆想的男人两情相悦吗!
他自是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能询问“你告诉朕该如何做。”
太医深深跪在地上,“陛下,皇后贵为国母,又是江丞相之女,却幻想自己是乡野之女,可见她有所渴求,又有所烦闷……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沈锋摆摆手“下去,胆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半个字,朕绝不饶你!”
待殿内再无他人,沈锋望着昏睡的江双双,慢慢捂住自己的脸。
合该是那次落水,她撞到了水中石头,才留下的脑子创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江双双明明喜欢自己,却幻想出一个性格身份与自己都截然相反的人,她在渴求着什么?又在厌恶着什么?
沈锋不愿再想,他也上了床,慢慢抚着江双双的头发。
他的阿娘生前很喜欢摸着他的头发,哄他睡着。
那是个温柔至极的女人,却由于身份低贱,得不到陛下更多的垂怜。
可他安慰阿娘时,阿娘却摇摇头,笑得满脸甜蜜“你还小不懂,后宫诡谲,越喜欢一个人,越不能表露出来,表露出来,则会引人嫉妒,反而害了她。你父皇,是个温柔的人。”
可沈锋不懂,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忍受更多的冷遇吗?
在冷宫里,他遭受了无数太监的刻薄,甚至虐待,他慢慢活成一条狗,每日最大的满足便是填饱肚子,见父皇时是摇尾乞怜的家狗,见太监时是见人就咬的野狗。
他就是想和阿娘好好的,生活得好一点,那么他像一条狗也无妨。
但是,沈锋想,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隐忍,冷待她,他以后绝对不喜欢人,然后好好待她,明目张胆地对她好。
不喜欢就行了,这样就莫让对方受委屈。
他总觉得这个想法哪里不对,但没等他去问阿娘,阿娘就死于难产,死的那日她阿娘喊得歇斯底里,生生坚持了一个上午,没有等来父皇,他那时就在门外,听着那苦嚎,站也站不住,软脚跪坐在地上,那一声声哭喊如同刀,一把把砍在他的魂魄上,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太医焦急地对他说胎位不正,危在旦夕。
沈锋疯跑出去求见父皇,却被公事繁忙的理由挡在门外。
隔着门,他听到了他那英明仁厚的父皇与新入宫的妃子的嬉戏调笑之声。
他强撑着回头,离开太监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把着树呕吐起来。
太恶心了。
这种喜欢,太恶心了。
沈锋终于抱头痛哭,他紧紧将拳头塞进口中,止住了哭号,像丧家之犬一般奔回去,可是等他回去时,他阿娘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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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锋闭了闭眼,抑制住一阵的悲凉,他颇有耐心的抚摸着江双双的发,“甜甜,我的甜甜。”他轻声念了出来。
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