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可见陆锦然脸侧有一道匕首划破的伤口,不深,但还是见了血。
望着那停在脸颊上的褐色血痕,一种怪异的内疚感霎时萦上陆锦行心头,刚要说话,眼前的人却突然侧过头蹙起了眉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陆锦行眨眨眼,不知怎地,竟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犹记那时他眼睛还没坏,陆锦然也没有那么娇纵,他们之间其实有过短暂的玩伴时光。
六岁的陆锦然总是指着四岁的陆锦行说他是爱哭鬼,说他是小软包子,也会骂他脑子有问题,被欺负了为什么不打回去,一副怒其不争愤愤不平的模样。
可下一次,陆锦行再被欺负时,陆锦然还是会将他护在身后,挺起小小的胸脯保护着弟弟。
陆锦然忍不住去想,如若没有那些刻意引导,没有那些暗地里的Yin谋,他们长大后,或许能像天底下无数平凡的兄弟那样,不说兄友弟恭,起码不会那般厌恶彼此。
想到这里,陆锦行盯着眼前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弯了弯嘴角,淡淡喊了声:“哥……”
横亘于两人之间的怨怼彷如一片片连绵的大山,不知不觉中两人早已深处其中,如今想要穿越山河握手言和,重拾兄弟之间的情义,又岂是喊一声“哥”就可以的。
多年来殷正君对自己的折辱,以及陆锦绣卖弟求荣的人渣行为,陆锦行终其一生恐怕都无法原谅。但对于陆锦然出手相救,不论他出于怎样的目的,陆锦行都是感激的。
“哥,谢谢你。”
许是难堪,又或者不知如何面对,陆锦行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而陆锦然低垂头颅似是未听见,良久,却在无人窥见的暗色里,自嘲地笑了笑。
翌日,赶路继续,三人在这伙人的催促下快速穿过了密林,又被蒙上双眼进入密道,足足走了四五个时辰,三人才如货物一般被押送到华阳城中。
这伙完成任务的女人也在领取酬金后迅速离开,而等待陆锦行和方如辰的,却是更为叵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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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鼓雷鸣,硝烟与黄沙交织,厮杀一触即发。
两名男子被绑上城墙的那一刻,如同瞬间给焦灼的战局生生泼了一盆冷水,将献王这边的气势浇灭了大半。
一别数日,阮萱没想到,她会以如此惊心胆寒的方式见到了她的夫郎。
纵使只是遥遥一眼,阮萱便认出了城墙上那道单薄的身影,他的衣裳破了,大半扯开的衣袖随风飘荡着,他过得不好,但万幸他还活着。
从听到陆锦行和方如辰被抓走的那天,阮萱便未睡过一日好觉,她夜夜祈祷献王的人能够将两人平安救回,甚至期盼过敌人能够看在自己勉强有点价值的份上,不会为难她的夫郎。
阮萱什么都可以舍去,只要他平安。
可是,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之下素来都有数不尽的英魂白骨,献王会为了一个男子放弃近在眼前的胜利吗?
阮萱看向身旁英武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带着恳求的语气,恳求道:“殿下,你救救他们……”
他们……不止是陆锦行,还有方如辰和他腹中的胎儿。
眸光紧紧落在城墙之上,日日提心吊胆,没有过半刻安生,楚潇的惊心恐惧一点都不比阮萱少。
而她作为战场的首领,决定成败的将领,面对眼前的情景,她竟有片刻恍然。
放弃攻城,无法给死去的将士交代,而舍弃夫儿,那她还算人吗?
那么留给她的,便只有嬴,或者说赌一把,赌她有没有那个天命!
眸中布满如墨的深沉,攥紧的手透出青白的骨节,阮萱注意着献王的反应,她惧怕看到一丝上位者为达目的的残忍。
如若献王连方如辰都可以舍弃不顾,那么陆锦行的安危又该怎么办?!
片刻后,献王收回凝望高墙的视线,转身朝阮萱轻轻颔首,未多言语。阮萱从她神色中,霎时了悟她的意思,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暂时落下三分。
随后献王叫来陆臻和沈将军,几人商讨着对策,献王说:“陆军师,你随我去同襄王谈判,沈将军你那边按计划进行。”
“至于阮老板这边……”献王凝视阮萱一眼,“你可以与我同去,或者留下。”
阮萱不暇思索道:“我去!”
没过多久,阵前,两军停火开始谈判。
城墙之上的襄王一改先前兵败的狼狈郁气,掐住方如辰那张憔悴不已的脸颊,朝下方的献王说:“四姐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不枉我费心将方公子请来……”
襄王说着各种挑衅的话语,忽而瞥见献王身旁的阮萱,眼睛眯起,陡然话锋一转,“差点忘了,阮老板也来了,你可真是坏了我不少好事啊。”
阮萱与襄王确实有仇,她担忧这人会对陆锦行不利,正要开口,一旁的陆臻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冷静,待对方提出条件再说。”
阮萱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