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穿着昨夜那件衣服,没来得及换,孤身一人站着,眉眼干净,仪态很好,背脊挺得很直,只是衣服的下摆有些微微的褶皱。
沈枝枝记得刚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好像不论什么事情,也无法压弯他的傲骨。
他的对面,站着几个人,沈枝枝瞧清楚之后,才觉得事情似乎闹得并不小,在场的人其实并不多,但是来的人,颇不简单。
说起来,沈枝枝同她也有过几分关系。
她是沈枝枝在这个世界的母亲——雨花阁阁主沈凌。
还没等沈枝枝多想,一旁站着的弟子甲便义愤填膺道:
“宗中锁妖塔一向森严,从未有过妖物从其中逃脱,昨日那妖龙逃出作乱,最后被发现之时,偏偏又是同赵遇在一起,所以,弟子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赵遇和那妖龙,定是有所勾结!”
赵遇他疯了吗?要去和妖物勾结……
沈枝枝觉得弟子甲早上喝的汤,是不是灌错了地方——全灌进脑袋里了。
但好像只有沈枝枝觉得他说的荒唐,因为在场的其他人,似乎觉得弟子甲说的话,十分的有道理,甚至还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沈枝枝又被迫听了墙角,“那位叫赵遇的弟子,怎么同妖物勾结,锁妖塔咱们寻常弟子,可都是进不去的啊。”
“你是新来的吧。”弟子丙道。
“你怎么知道?”弟子丁怪道。
“但凡在咱们宗中待过一阵子的弟子都知道,赵遇他啊,曾经被关进过锁妖塔……”
沈枝枝心中大震,赵遇竟然被关进过锁妖塔?
沈枝枝忽然想起昨日的疑惑,她终于明白,赵遇是怎么知道妖龙是从锁妖塔中逃出来的了。
先不说别的,这锁妖塔中关的妖怪,都不是善茬啊。
作乱为祸一方,大jian大恶之妖,又无法处置,才会被囚禁于锁妖塔。
赵遇他是轩云宗内门的弟子,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被关进锁妖塔。
这简直就是没想过给他生路啊。
沈枝枝担忧地朝赵遇望了过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连难过都不会,似乎弟子甲声声指责的,不是他,是一个同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只有沈枝枝知道,他不会这样,她了解他,愿意相信他。
当即不由地替他着急,他怎么不赶紧否认啊。
众人见赵遇不答,只觉得他是事情败露之后的心虚,无从辩解。
轩云宗宗主近日不在,便拜托挚交沈凌来帮他料理宗中事务。
沈凌今日来也是巧合,却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这孩子她还记得,但也只是有印象,倒是没见过几面,没成想如今出落得这么高了。
“此事你们没有确凿证据,我也不便处理,先将他关入后山思过崖,待你们宗主回来,再做定夺。”
这话表面上公正,可实则有些偏袒,去思过崖的惩处,同这个和妖物勾结的罪名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若有确凿的证据,阁主便会治他的罪?”
沈凌不疑有他,“当是如此。”
沈凌话音刚落,弟子甲便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物件,“弟子有物证。”
粗中有细,滴水不漏,沈枝枝决定收回他早膳的汤灌脑袋里的话。
“这是赵遇的弟子牌,是在锁妖塔附近巡逻弟子捡到的,且昨日夜里,他还亲眼瞧见赵遇潜入了锁妖塔。”
弟子甲说完,煞有介事地一拍手,自斜后方走上前一个弟子,便是弟子甲口中所说的,锁妖塔巡逻弟子。
沈凌问道:“是你曾看见赵遇潜入锁妖塔的?”
“正是。”
沈凌微微蹙起了眉头,“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人证物证俱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凌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的判决是将赵遇再次关入锁妖塔。
沈枝枝一时不明白他们这群弟子,爱把人关进锁妖塔,是什么恶趣味。
她还没想好对策,翠鸟便在她的意识海中嚎叫了起来:
“快上啊你,这么多人都站在赵遇的对立面,此刻你冲出去帮他,乃是大好时机!”
沈枝枝难得觉得这鸟说得话对极了。
众人的压迫,很有可能导致赵小狗黑化,他虽然面上未有袒露,但内心的深处,一定还是渴望此刻有一个人,坚定地走出来,无条件地相信他,和他站在一起,一起对抗世界的恶意。
沈枝枝当即站了出来,她感受到了赵遇的目光,短暂的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尽管她还没太想好要怎么帮他辩驳。
众人目光聚到了她身上,有弟子瞧出沈枝枝的穿着,低声疑惑道,“她是个外门弟子吧?不去做杂事,跑来这边作甚?”
沈枝枝满腔的热火,被他这声嘀咕给尽数扑灭了——
对,她现在只是个外门做杂事的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