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抬脚到进门,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可在周氏眼里,林芽这一脚像是跨了十一年那般漫长。
泪水就这么从眼眶里落下,顺着脸颊掉在衣服上。周氏跟被人定在了地上一样,只看着林芽,嘴巴张张合合,人却动弹不得。
他多想冲过去将他等了十一年日思夜想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告诉他,爹爹有多么多么的想他。
可周氏不管怎么努力,脚都粘在地上抬不起来,连扭头跟旁边的妻主说话都做不到。
“是钰儿。”沈翎当着众人的面,愣是红了眼眶,往前走了两步,想伸手去碰林芽的脸又怕吓着他,发颤的指尖伸到半空中又慢慢缩了回去,攥成拳头压在身侧,嘴里重复了好几遍,“是钰儿,不会错的。”
这眉眼跟他爹爹几乎是一模一样。
沈翎喉咙发紧,看着林芽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哑声说,“孩子,我是、我是娘啊。”
有前面的沈弦做对比,贺眠觉得沈翎两口子这才是亲人该有的反应。
她侧头看林芽,林芽怔怔的站着也没有什么反应,要不是他攥的自己手指疼,贺眠真以为他内心跟表面一样平静呢。
“他现在叫林芽,是被我伯父在林家庄捡到的。”贺眠说,“他丢的时候才三岁,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然也不记得你们。
“是,是三岁零两个月时丢的。”那时候都过完了生辰,老爷子才吐口说允许沈钰入族谱。
周氏好像这时候才刚缓过来,气息不稳的出声,“那时候他穿着红色的袄子,青白色的小短靴,上头还有我亲手缝的两颗珍珠。我记得,我都还记得,连他扎头发用的是红白相间的带子我都记得。”
贺眠眼睛慢慢睁圆,一样都没错!
她带到京城来的包袱里,其中就有一个装的是林芽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里头装的东西跟这个人说的一模一样。
其实在看见周氏的时候,贺眠就觉得他跟林芽容貌很像,尤其是眉眼。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确定了林芽就是沈钰。
“您居然都还记得。”贺眠有些惊讶,毕竟都十一年了。
记得,当然都记得。
这么些年,他只要闲下来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越记越清晰,哪里会忘了。
周氏声音越发哽咽,到后头几乎泣不成声,他看着林芽,试探性的去牵他的手,“你就是我的钰儿。孩子,爹爹、爹爹找了你十一年了。”
贺眠慢慢松开林芽的手,周氏见林芽不排斥自己的亲近,这才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回来了,钰儿回来了。”沈翎上前两步,伸手抱住夫郎跟儿子,闭了闭眼睛。
林芽觉得脸上有些热,抬手摸了摸,怔怔的看着指腹上的shi润水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他慢慢将脸埋在周氏颈窝里,视线由朦胧到清晰,再由清晰到朦胧。
周氏一直在赶路,衣服上都是尘土的味道,林芽轻轻嗅着,却莫名觉得很踏心。
尤其是周氏的怀抱,跟他林家的爹爹很像。
感觉到林芽回应的动作,周氏身体僵硬了一瞬,心尖轻颤,随后更加用力的抱着他,哭出了声。
一时间待客厅里,一家三口抱头相认,除了哭声,再无半点动静。
娄夫郎年龄大了,看不得这些,也跟着哭了一会儿,“好在这一家子总算是团聚了。”
“是啊。”陈夫郎跟着应和一句,掏出巾帕擦擦眼角,招呼上门外伸着脑袋看的三个孩子先出去,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她们,“快去吃饭,都该凉了。”
沈蓉笙她们扭头往后看,觉得里面接下来要谈的估计就是林芽回沈府的事情了,所以才让她们先离开。
待客厅里除了沈家三口人,只留下娄夫子跟贺眠两个人。
沈翎心情高兴,刚才进门时的疲惫状态像是一扫而光。再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俨然已经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周氏扯着袖子给林芽抹眼泪,连个随身巾帕都没带,糙的不行。
“我自己来。”他衣服是粗布麻衣,擦的脸疼。林芽轻声细语,掏出自己的帕子,眼睫煽动,轻轻按了按脸上的泪痕,Jing致又乖巧。
周氏稀罕的不行,发光的眼睛就没舍得从林芽身上离开过,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孩子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周氏既高兴又难受。
“是林家捡到的钰儿吗?”周氏跟沈翎说,“定要派人过去好好感谢。”
贺眠听的眼皮子一跳,这就是仇将恩报吗?
周氏是要感谢林母的不闻不问呢,还是感谢邹氏的卖子求银?
有这闲钱,给她多好!
“养我疼我的爹爹已经去了。”林芽眼眶红红的,扭头看向贺眠,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睛格外清亮,“芽儿暂住在贺府,叔父叔母疼我如父如母,徐叔更是待我如亲侄儿。”
林芽说的话里分明没有一句是提到贺眠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