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肆意地将季凉从上打量到下,丝毫不加遮掩。
季凉的全身便止不住地起了一阵战栗。
“你要做什么?”他强自镇定道。
面前的人轻轻一哂,“当了后宫君侍的人,果然是懂得拿腔作势了许多。”
季凉面色冰冷地看着她。
太常寺卿之女,朱欣,他曾经的订婚对象,险些成为他妻主的人。
尽管多年前就已与她再无瓜葛,时至今日见到她,却仍忍不住,本能地浑身冰凉,想要作呕。
“你若无事,我便回去了。”他紧握着双拳,转身就要走。
身后那人却笑了一声,“阿凉如此急着走,是怕多看我一眼,便动了不该有的念想吗?”
“你!”季凉猛回头,眸中写满愤怒与厌恶,“无耻至极!”
朱欣丝毫不惧,闲庭信步一般,向他慢慢靠近,“难道我说错了吗?声名显赫的季大将军,如今陛下的枕边人,当年是怎样依偎在我身边的,这么快就忘干净了吗?”
“休得胡言乱语!”
季凉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目中泛红,指甲用力刻进自己的掌心。
那是他少不更事时,历经的一段噩梦。
早年间,他的母亲与朱欣之母交情甚好,且门当户对,两家便于子女年幼时订下婚约,只待二人长成后,便结为秦晋之好。
那时候,他还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姿容俊美,名动京城,不论走到哪里,听见的都是奉承与赞赏,这朱欣也不例外。当年她还不曾露出丑恶面目,韶华之年,仪表堂堂,也是处处让着护着他,拿时新的玩艺儿与他逗趣,口口声声唤他“阿凉”的。
而他,自懂事起便知道,这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日后将会成为他的妻主。
妻主与夫郎之间,便该如母亲与父亲一般,同寝同食,互敬互爱,生儿育女,琴瑟和谐。他身为男子,理当尽心侍奉妻主,孝敬双亲,必得温柔贤淑,识大体,将家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此方能称得上是合格的名门郎君。
从小,他就是被父亲这样教导着长大的,每每听训时,总免不了羞涩脸红,但心底里却也悄悄地怀揣着一分幻想。
朱欣既是他未来的妻主,那他理所应当,是该喜爱她,对她好的。
他捧着那份小心翼翼的欢喜,如礼教所约束的那样,眼里心里,确只有她一人。
大周风俗,女子十八及笄,男子十六及冠,适龄便当婚嫁,而那时,不巧,恰逢朱家的老祖母过世,需得守孝三年,他便当真又生生等了朱欣三年,从年华正好的少年郎,等成了年近二十仍待字阁中的男子。
但是,他并不以为委屈,左右不过是多等些年月,他总是要与她成亲的。
只是谁也没能够料到,一夜之间,他的母亲成了罪臣,季家满门险些一同获罪,在太凤君懿旨降下的最后关头,才被人拼了大力气保下来,但一门荣华,终究是一朝断送了。
曾经满面春风,信誓旦旦会将他迎进门的人,连面也没露,只遣府上婢女将一纸退婚书送上了门。
那时候的他,还远不是坚毅果敢的大将军,将那白纸黑字一字一句看清之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便晕倒在了地上。
醒来时,面前只有一夜鬓发斑白的父亲,哭泣不止,连连道他的母亲已然出事获罪,下落不知,要是他再有个万一,可要如何活下去。
他嘴唇干裂,脚步虚浮,支撑着下床,道:“我要去一趟朱府,即便是退婚,她也需得亲口给我一个交代。”
可他阵阵心悸难当,连路都走不稳,最终,是他的姐姐季冰将他架去的。
他们在朱府门口,从天亮等到天黑,过路人群议论纷纷,最后,大约是实在唯恐让人看了笑话,朱欣才不得不现了身,脸上写满嫌弃,生怕避他二人不及,哪还有从前的半分温存。
其实他并非不明白,家道中落,母亲获罪,自古人心易变,如何还能奢望婚约作数,他只不过是要听她亲口说一句,不能单凭一张纸就将他打发了。
可是,他甫一靠近,朱欣便飞快地退后躲开了,且面露讥讽,“一介男子,当街与人拉拉扯扯,当真不知羞耻。”
他那时脸面多薄,当即窘迫得面红耳赤,眼中垂泪,想要争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欣拂了拂衣袖,像挥去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向大门里走,他听见身边的姐姐季冰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去揍这瞎了眼的王八!”
他像忽然醒了过来一样,一把将季冰抱住,声音低哑:“别去,我不稀罕。”
后来,父亲受不住打击,迅速病亡,姐姐终日消沉,沉溺于酒色,他自请去了西北战场,承了母亲的衣钵,自此以后,再未见过这负心女子。
直至今日。
季凉漠然直视着眼前人,神情冷若霜雪,“朱小姐,今日之季某,与从前已是两人了,还望自重。”
说罢,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