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偏园,张和才忽听得瓦檐上几声响动,抬首打灯笼一照,一黑影滚在檐头,下摆轻纱洒落落垂下来,落在他头上半寸。
“……”
仰头呆望了一望,他忽笑了出来,笑中有许多难言之物,加在一起,酿了一壶百味的酒。
他不自觉喃喃道:“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檐上人听见他言语,动了动身子,睁开半只醉眼道:“……老头儿?”
张和才原还笑着,可他听了她唤自己,不知怎么忽慌乱起来,声也不搭,撤了灯笼便跑,头也不回地逃离而去。
快步跑回自己屋中,张和才喘着气掩上门,四下静听。
周围半点动静也无,李敛并未追他而来。
撑着桌沿长出了口气,张和才垂下头,肩胛骨无所适从的凸出来。
抹了把脸,他忽而又低笑起来,笑着笑着,面上却现出哭一般的模样。
撑住的双臂曲松,张和才吸口气闭了闭眼,抬头拿开桌上的大登殿,拖了只鼓凳坐下,抬手去解自己的外衣。
刚解了一个扣,头顶上女声悠悠道:“老头儿,你那什么酒?”
张和才猛遮起襟口,仰头而望。
头顶遮檐缺了一只瓦,李敛的脸从那缺孔中现出来,带着笑岑岑的醉息。
她看上去似与早间一般无二,张和才猜不出这态度是因她仍不知他心思,还是因她早已醉了。
“……”紧抿了下唇,他低声道:“你个扒人檐头的小王八蛋……”
李敛闻言哈哈笑起来,身子一滚,打那孔里消失了,房檐上只能听得咯咯的碾压声。
嘴上这般说着,张和才快速系好了扣子,顿了顿,他伸手拎了大登殿走出去,抓梯子爬上房。
刚在檐上现出面孔,他便整理整理嗓子,色厉内荏地斥道:“李敛,快给我把瓦搁回去!”
李敛笑仰着随手一抛,瓦片正正当当贴回了那个缺口。
朝这打了个滚,她探手抓住张和才的腕子,一使劲将他带上来,一手抓过他手中的酒,脚一踢,踹掉了他身后的梯子。
张和才:“……”
“我说,你有瘾是怎么着?”
瞧了眼身后的梯子,他收拾下摆小心坐下,李敛并不答他,只撑着坐起来,掀开酒壶盖子嗅了嗅。
“没味啊,则什么啊?”
李敛微醺着,嘴里有些缠绊,差点咬着舌,张和才见她这副模样,生恐她顺檐上栽下去,紧着把她朝后赶了赶。
“什么没味儿,这可是大登殿,见过世面么你。”
“啊!皇字号的酒啊!”
李敛深陷的双眼瞪了一瞪,睫羽起落,笑道:“老头儿,你分我点呗。”
张和才见了她这一副臭不要脸的劲儿,反拿起乔来,冷哼一声道:“分你?分你你给我点儿什么啊?”
“放心,放心,不叫你吃亏。”
李敛放下酒壶,一把抓过张和才的手,打怀里掏出本书册塞给他。
张和才的手叫她一拉,浑身都紧起来,臂膀有点哆嗦,可他又舍不得抽回来,只得干咳一声撇开视线,假模假式地瞧着那本书念叨。
“挂枝儿……《挂枝儿》?写什么的?”
李敛眨眨眼笑道:“这可是好书啊,很难弄到的。”她扬扬下巴道,“送你了。”
张和才顿了一顿,压不住地笑了一下。
“送、送我了?”
“嗯。”
李敛应声抽了手,也没看他,自顾自打怀里变了个小酒盅出来,咬着下唇笑倒了一杯大登殿,举起来对着月光观瞧。
ru酒清中带白,昏昏浊浊,如尘世一般。
瞧着她这幅馋样,张和才忍不住笑了一声,小心把书收了在怀里。
收起腿抱坐着,他顿了几息,微偏头凝望李敛。
月下李敛微眯着眼,瞧了杯子片刻,她一仰头,饮下了那一酌白金。
酒下肚几息,她浑身一停。
闭了闭眼,片刻再睁开,李敛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双眸中有一层叠一层水濛的醉色,残忍隐在其后,几乎见不着了。
她忽冲张和才笑了一笑,伸出食指与中指,叠弹了下他鼻子尖,扭身再去倒酒。
“……”
她似是无意识下做了这般事,张和才却因着她这个动作,背上的汗毛猛炸开,连脖子都要烧起来。
他张口欲问她一些事,想要言语,却实在寻不见言语,想要发出声息,却也捕不到声息。
他明明有那么多该问的,可他一句也问不出口。
张和才一时走了下神,待回头劲来,他眼瞅着李敛连饮,忙一把夺了壶道:“我的天儿!我说姑nainai啊,你慢着点儿!这可不是那槽子酒!”
李敛一气饮了三盅,却一时并未感到烈杀的醉意,只松快垂下双腿,后撑着身摇头。
“无事。”
张和才呸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