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乐意耍他,跟你有什么干系?”
“你——你为何……?”
贺铎风的语调掺入荒唐,话尽在未尽之处。
张和才蹲在菜圃边,无声望着地上的土,等着李敛把将他摁进泥里的理由吐出来。
李敛道:“因他是个贱才啊。”
“……”
贺铎风有一阵子没返过神来,张和才也是。
似对他的神情感到奇异,李敛怪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贺铎风道:“我记得你在瓦市初见他,便同我说他是个公公,只是我当时没有瞧出来。”
李敛顿了一下,似在回忆。
“哦,是么。”片刻她道。
“我忘了。”
贺铎风继续道:“我以为你对阉党多有憎恶,才去招惹他。”
李敛轻笑一声道:“贺铎风,我好似从未这般说过。”
她道:“我不觉得太监有什么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坏。”
张和才觉得心像被狠狠地捏了一下,捂着胸喘不上气儿来。
贺铎风勉强笑了笑,道:“七娘,你这看法在江湖上倒并不多见。”
李敛道:“哪少了,你不就是一个么。”
贺铎风并没有接这句话,只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如此行事?期初你不是还同我讲,你常拿他……常拿这事儿刺他么。”
他替张和才问出了他也迫切想听的话,这一刻,张和才简直想要拜谢贺铎风。
“那时是那时,这时是这时。”李敛懒洋洋地道。
“而且要是出外去碰到个缺胳膊少腿长得丑的是他那性子,我也一样狠狠笑话,谁叫他犯贱,摆弄那种骗人的。不过阉人么,能怎么着,不就是比你们这些汉子少二两rou,二两,又不是没下半身。”
顿了顿,李敛轻一声笑道:“你们男人有时候挺大气,有时候就爱介意这些有的没的,说白了不就是个没孩子的事儿,没有能怎么着,有又能怎么着,怎么样不是百年期。再者了,你那玩意儿就是有,我攥着了能登/基啊?”
她在男人阻止她之前又道:“这原是我师父的瞧法,不过自己经年闯过来,实在也能觉出荒唐来。你们老说这个权阉混蛋那个妖人祸主,实际你看打大街随便拖个人搁那位置上,放两年不也飘了?男人女人,都是人,下手争利还要披个什么皮,党派斗法就斗法,朝堂上江湖里,带把的我也没见着哪个手是干净的。”
她停了一瞬,继续道:“有些公公是挺怪的,不过说句公道话,你要踹条狗,它还得反头咬你呢,我倒觉着张和才犯贱和他是个太监没啥挂钩的,他就这么一人,而且定要去说,我看他跟王爷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在别处也不比谁差,仔细说其实干得挺好了。”
话到这李敛停了一下,吧嗒下嘴道:“哟,怎么说着说着夸起来了,不好意思走嘴了,后边的你当我放屁。”
“……”
贺铎风没声了。
女人家说这种粗俗到家的话,往日张和才都是要在心里讥讽一番的。
可这一刻,他扒着地面捂着嘴,五指深陷进田泥中,蹲都蹲不住,慢慢俯身跪倒在,缩成一团。
他觉出自己浑身都是汗,好似通体都变成了一颗心脏,若不是强压着,那澎湃的声音怕是要响彻云霄。
砰砰。
砰砰。
他不断地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可李敛的话一遍遍的在心里过,根本没法儿,跟头发丝缠住似的,勒得他心里又疼又痒。
千万种思绪缠成了一大团,解又解不开,抠又怕疼。
最当先、最显眼的,当然还是欢喜。
从最初起他就以为错了,他们都以为错了。
李敛从没把他当个阉人看,她只是看他不顺眼,因他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坑了她钱,先惹毛了她。
她从未高看他,她同样也从未低看他。
她身上那股从性子里带来的残忍劲儿,让她眼里的自己,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李敛这话并不是面对着他,他知道,就是面对着他,大概她也要挑着嘴角,有一说一,说不得还要拿话刺他一顿。
就算是现下,她说的也根本不是好话,一长篇儿里得有大半是编排。
她还骂他犯贱。
可想到她的话,张和才就是止不住的想哭,想哭又想笑。
李敛的话被他拿来珍而重地抱在怀里,搓揉一番抬手拧拧,洒了三万雨珠。
它们浇下来,浇在深渊中,浇在早已化成一滩的张和才身上,有些本就苗头的东西猛地打那窜出来,彻彻底底破土而现。
当他重新直起身,他见到自己背上长出什么,那些他从未正视过。
而当你正视它时,你才能感到那是多久以前便埋下的一颗苗种,又长成了何等参天的巨物。
李敛说得没错。
张和才跪地撅着,俯身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