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疾奔而过。
饮了酒,张和才视野有些模糊,眯起眼侧头凝神观瞧,却见一只黄皮猫在檐上灯影中朝下望着,长尾在夜色中晃悠。
骂了一句,张和才自搓搓脸,旋身走进医馆中。
杏林堂平日卯时便收了,今日药堂中却仍灯火通明,不少江湖豪士或站或坐,引排拿药,柜后抓药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张和才站在队尾一个女人身后,后者回头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到洋密切,哪里吃饭。”
张和才张了张口,道:“我……我吃多了,胃疼,来抓泻药的。”
女人:“……”
转过身去,她不再搭理张和才。
朝前排了一阵子,张和才来到柜台前,同小药柜道:“我要两卷绷带,一包白药。”
方才在他前头的女人本领了药要走,闻言猛抬起眼盯他,张和才余光见了那虎狼般的打量,咽了口口水,抖着嗓子道:“再、再要二两番泻叶……。”
第三十章
待药柜给他装好, 交了银子, 张和才揣着两包药匆匆出门, 直奔城中眺楼下。
乌江府大,人丁旺, 做生意的买卖人也多,但即便如此,这时节寻常年月戊时也都收摊上板了, 哪里及今日这般, 快到一更, 仍堂堂皇皇开着。
四下里夜摊夜市灯火通明, 食铺夜里比勾栏生意更好这还是头一遭。
此时挤入乌江的皆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 是来观战的, 不是来寻乐子的。高手决斗这件事, 不仅参战的人得清醒着, 观战的人也非得清醒着不可。
越近眺楼人越多, 张和才寻了眺楼背阳北面一条巷子走进去,在一只野馄饨摊上坐下, 招手叫了一碗馄饨, 想了想, 又叫了一壶酒。
张和才并不是个很能饮酒的人。
实际上,他根本不能喝, 但方才那一碗老白水儿的劲头快要过去了,想要在这群人中间坐到三更,张和才必须得喝。
只有酒能在此时拖住他战战的双脚, 不叫他逃回府中去。
在坐上等了片刻,馄饨上来,张和才起筷吃了几个,酒也上来了。
张和才看了眼酒壶,拉住伙计道:“哎我说,你们这儿怎么回事儿?酒上得比饭晚?”
伙计哟了一声,苦着脸躬身道:“三爷,可您说呢,今日来坐的哪个不是能喝个几壶几坛的?我们这酒都快断供了,您多担待着罢。”
张和才打量了他一眼撒开了手,低头再度吃起来。
馄饨摊上的劣酒自然比不得十文钱一碗的老白水儿,余劲不足,但胜在上头快,张和才就着咸菜馄饨饮下那一壶酒,摊头一坐,便坐到了三更。
三更,月上中天,是决斗时,张和才却已有些吃醉了。
他久不醉,一喝便过头,一壶酒尽,碗中剩下的两三只馄饨凉在桌上,张和才双臂搭在桌上半趴着,只觉困倦,欲睡又欲哭。
趴了半晌,他耳听得周围人纷纷离席,不远处忽有鼎沸喧哗之声传来,很快又成了死寂的一片。
缓抬起脸,张和才眯着眼望了望四下,随最后离席的几人一同站起来,踉跄着走入人群中,随身周众人一同仰头,远远朝眺楼之上望去。
月光泼洒下来,顺着眺楼的尖顶朝下流淌,流过楼上二人的脚下,滴进下方众人的目光里。
张和才眨了一眨眼,眨掉眸中朦胧的月,定睛向上去看。
眺楼很高,他本该看不清檐上二人的。
但不知为何,他看清了。
楼上的二人中,并没有李敛。
站在原地望了片刻,呆了一呆,张和才感到一股巨大的松弛涌遍全身,浪涛冲撞,叫他几乎站不住脚。
他模糊回想起李敛临走那夜的话,她说许多人为此而来,她也为此而来。
那夜他们说了许多寻常时不说的话,话中飞白一片,故而他以为那一句的飞白,是在说她自己便是决斗的人。
“……”
张和才呆立许时,忽然低笑起来,笑过又咒骂出声。
他骂道:“张和才,你这个傻.逼。”
周围人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人看他,所有人都盯着楼上发生的事。
眺楼上二人皆立了片刻,互相说了些什么,但那却与张和才全无干系,包括这名动天下的决斗也是。
这本就不属于他的人生。
转过身,张和才挤出人群,与千万人逆流而走,寻一条暗巷偏道,自朝王府走去。
穿行过一条短街,他身边人流渐少,江湖短打已尽数消失,只余几个店家正在打烊。张和才打了个哈欠,揣起袖子,走入侧旁一条近道。
暗巷有些长,巷中不大见光,张和才方走进去,忽听得眺楼那侧传来一阵喧哗,他下意识抬头去看。
一条人影从檐上后倒下来,断翅飞鸟般落进了这暗巷里,正砸在他十步之外。
张和才脚步猛刹,吓得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