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割断脚上的最后一截绳索,她弯着腰渐渐站起来。
连着被绑了四五日,又兼之马车奔波,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一个直腰的动作便叫她咋牙咧嘴起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卫长遥捂着嘴咬牙自马车中悄悄下来,一瞥眼,那两名匈奴人却是睡得正香。
悄没声地,卫长遥将被拴在一旁的马儿自马车上解出来悄悄牵走。
崔爻一路顺着去月氏最近的道走,一路上却也没有丝毫的踪迹。
若不是实在证据确凿,他是如何也不想相信卫长遥被掳走,他更想认为这只是她躲着自己的一种方式……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她还是安全无虞的。
握着缰绳的手细细婆娑了下,手背上青紫色的筋脉更加明显,他一身玄衣穿梭于夜色中,眸光一丝不落地注视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期待自己熟悉的那个背影。
可事实总是不如他意。
即便他已经追到了这处,可还是没能找到她。
喉中因为多日未尽水而嘶哑刺痛,眉目间带着疲意,可一直未曾松懈过一分,只是希望自己不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线索。
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即使她已经同他说清,亦不想再看到他甚至再和他牵扯不清。
思及她对自己的态度,崔爻又想到她让折枝来送还发钗。
那枚她曾欢欢喜喜地戴在头上的、因为被人损坏还大怒的发钗她却是不肯要了。
只因自己对她的心思……
想着这些,崔爻连心都沉默几分,闭了闭眼睛,喉结滚了几滚。
到底是太在意她,所以才顾及那些君子风度还有她的喜好,若非如此,他早都将她与她绑在一块了。
世人最重名声,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他设计将她同自己在一起关上一日,不必他做些什么,她必定是他的,可他不能这么做。
她不喜欢、更不会认。
回了回神,他沉着眸子继续踏着夜色寻找卫长遥。
只是越走心中越是疑点重重。
按理说他走的路应当是那些掳走殿下的人选的那条才对,可这一路上为何丝毫痕迹也没有?
心中正想着,便见前方有一处灰烬。
崔爻神色一变,一脚跨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前方。
清冷月色中,他沉着脸伸手沾起一点点灰烬,用指尖轻捻两下,随即敛眉沉思。
灰是凉的,许是为了挡风,他们将草丛中间掏空,火生在了那处。
崔爻眸子亮了亮,喉结微动几下立马提步走到周围的野草丛中。
当被压得一团乱糟的野草映入眼帘时,他几日以来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垮了一分,眼中的疲惫也渐渐少了些,长长松了一口气。
自己找对了。
第101章 、
只是稍稍掠过一眼,他便再度上了马,往前走去。
往前走,视野渐渐开阔起来,随着乍泄的天光,远处起伏山峦渐渐生起了青灰色的烟雾,崔爻蹙了蹙眉,似有所感地往身侧望了一望,随即怔住。
一个单薄的人影在寂寥天光中徐徐前行,形单影只。
过了一瞬,崔爻才如梦初醒般地眨眨眼睛,手下渐渐失控似的勒紧了缰绳。
抿了抿唇、胸膛重重起伏两下他才驾着马往那边过去。
卫长遥此刻已经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心中只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她——
快些,再快些……
身上是繁琐的襦裙,她费力地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跑着,喉咙像是拉破了的风箱,喘上一口气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感,口中干涩得像是要冒火一般,脑中也渐渐闪过一阵阵白光,出现片刻的晕阙。
不得已停下了脚步,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却不想耳边响起了哒哒马蹄声。
擦拭汗水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一震,直觉便是那两人过来了。
心中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直到耳边出现熟悉的“殿下”二字。
声音透着些许低哑还有干涩,虽不如以前清越具有辨识度,可卫长遥还是听出来那是崔爻的声音。
抿了抿唇,心中想道这怎么可能是崔爻,莫不是自己太过疲累而出现了幻觉。
自己被他们带走得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人发现了她被带走又怎么会知晓她被带到这儿么?
甚至孤身一人来寻她。
不可能……
“殿下。”耳边的声音愈发靠近,卫长遥不由得转头往身侧看去,随即愣住。
灰濛濛的旷野中一片寂静,风过无痕,崔爻驾着马朝她而来,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红润了些,呆呆楞楞地看着疾驰而来的崔爻。
他眼里像是冻住了一池潭水,冰冷刺骨,可在触及自己这边时冰层诈破开来,像是镶了细碎的黑色宝石,光华璀璨,在这死寂的夜晚中熠熠生辉。
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