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晚他在电话里和她说的:“看你自己怎么掂量。”
生意要做,钱要赚。
但得动脑子。
这就是他的意思。
谢珵矣对生活有自己的一套讲究,可能不那么细致,但很雅观。
他在外用餐的场所不多,固定几家餐厅或食府,都很体面,他平时没多少闲情逸致品茶,所以在这里,他对茶水也有要求。
之前喻诗问就感慨过他财大气粗,饭前的茶居然是上等的金骏眉。
这回又换了,一味绵长悠哉的芬芳游走于鼻端。
喻诗问尝不出来具体,不过猜得出是乌龙茶一类,几大类茶的香气色泽各异,但同一类之间的几味茶,都有细微的相似点。
谢珵矣看她喜欢,把茶壶轻轻推了过去。
喻诗问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把茶盏搁下,坐着不动了。
谢珵矣只是看着她问:“要吃点什么?”
“都说吃过了……”她微微一顿,意识到面前坐着的是财主,于是换了一副客气的口吻,微笑着说:“谢总按照自己的口味就好,不用考虑我。”
谢珵矣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只说照旧。
接下来,两人半天没搭话,一个雅间安静得犹如遗世独立了一般。
喻诗问不想说话,他也不言语,但他的注视让她待不住。这里是一个隐秘的私人空间,周围没有一点声响,一切静止,但疑似一味亲昵的情致在他眼里流动,颇有意调,淌向了她。
就如眼前这盏茶,它也是静止的,但香气在游走,温软绵长勾缠着她的唇齿。
他是故意的。
这茶她不敢再碰,对面的人她不敢迎视。
行时漫漫,喻诗问有一种被逼至角落的无措感,偏偏她不能反抗,因为他的逼迫是无形的,把她赶到某个境地,禁锢于方寸之间。
谢珵矣忽然开口:“越来越漂亮了。”
喻诗问脑子里的一根弦倏忽崩断,太想把眼前的茶朝他泼过去。忍耐良久,她轻笑着说:“谢先生居高博见,形形色色环绕其身,大概是见多了浓墨重彩,偶尔觉得白描或简笔一类的事物也不错。”
“大道至简么。”他如是说。
喻诗问说完就不理他了,直接抿下了笑意。
用餐期间,谢珵矣开始谈起活动的事,确实如她所想,那个私人酒会需要大量花艺元素,他问她的店里除了花材,还能提供哪些业务。
因为有些事,即便她想,也要考虑人手问题。
那么大一场酒会,只靠她和花艺师傅两个人,要在当天完成现场的布置工作,似乎不太可能。
鲜花这东西的保存期有限,提前做工作的话,会影响美观。
谢珵矣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几个人手给你。”
喻诗问看了他一眼,这是做生意么?这是紧着让她赚钱,她沉思片刻,说:“不用了,如果谢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只提供物料。”
她这个决定也不全是因为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因为她有别的要求。
喻诗问随即又试探问道:“不知道这场酒会的方案出来没有?”
谢珵矣听这话,心下了然,故意道:“还在构思,喻小姐有什么高见?”
她也不迂回了,直接问:“谢先生觉得我怎么样?”
他装作会错意,笑称:“不可方物。”
喻诗问不和他开玩笑,“谢先生的眼里是不是只有这点东西?”
他应道:“现在我的眼里,确实只有眼前这点东西。”
你才是东西!
喻诗问喝下一口茶压压火气。
一顿饭结束,也没有谈出什么内容。
上了车,他却不是送她回去。
喻诗问说:“又要去哪?”
谢珵矣回答说:“陪我走走。”
喻诗问心想反正事情没有谈完,也就不急着回去。
车子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才在江边停下,谢珵矣下了车,绕过车身,站在江岸上。隔岸灯火辉煌,眼前一江春水,倒映了半个浮世。
他立在一隅微光里,挺拔而洒落,四合的夜色将他框成天窗之外的一幕浮景。
喻诗问这才下来,只站在车边。
谢珵矣转过来对她说:“中国有两个传统Jing神,一个是勤劳务实,这属于中国特有的世俗力量,这股力量与宗教势力曾有过一场殊死搏斗,你猜最后哪一方赢了?”
喻诗问说:“不是有句老话么?勤劳务实是根本。”
他莞尔笑笑,“还有一个,我国幅员辽阔,野心家虎视眈眈,最擅长走马圈地。”谢珵矣说完回过了身,抬起手朝江对面一划而过,像是在圈地。
默了半晌,他取了一支烟咬着,摸索半天没找到打火机,又转过来对他说:“车后座的西装,帮我拿一下打火机。”
喻诗问开了车门,弯腰入内,在他的西装口袋里找了找,摸到一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