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戟列于道边,森严而肃穆,兵刃的寒光在斜阳的余辉中闪动,那不似婚典礼仪,倒像是严阵以待的敌方重兵。
这段路有点长,嫁衣的裙裾长长地逶迤于地,方楚楚走得一步一步格外小心,前面的扇子挡住了视线,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黄昏的宫廷,沉静而空旷,脚步的声音窸窸窣窣,如同流水。
方楚楚在心里足足数了一千零九十二步,才听到内命妇低声道:“太子妃殿下,我们到了。”
忽然被称为“殿下”,方楚楚恍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听见内命妇的惊呼:“太子殿下!”
男人的脚步声沉而急促,大步走到了方楚楚的面前,周围一阵慌乱,铁甲卫兵们持着兵刃冲了过来,将这边团团围住,刷的一下,戟尖向前,直指中央。
那卫兵统领沉声道:“皇上有令,太子殿下不可踏出东宫之门半步,请殿下不要为难小人。”
贺成渊的声音,似乎是一声轻笑,他今天大约心情很好,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恼怒,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些卫兵看在眼里。
他的手伸了过来,宽大的、结实的手掌,伸到方楚楚的面前。
“阿狼。”方楚楚红着脸,小小声地叫他,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他紧紧地握住了。
60. 东风引13 大婚夜,太子妃气哭了……
四名宫女躬身而退, 依次将团扇却下,露出了方楚楚的脸。
天边有流霞绚烂,却不及她此刻眼中波光宛转。
大约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在贺成渊的眼里, 她更美了, 是的, 他的新嫁娘, 必然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无人可及。
她的手很小, 在他的掌心中只有一团, 贺成渊紧紧地握住了:“孤的太子妃, 孤来接你了。”
方楚楚看见了贺成渊, 就娇气起来了, 她用软软的声音抱怨着:“你怎么才来,我走了好久了, 脚都走酸了……”
话音未落,贺成渊伸手过来, 揽住了方楚楚的小蛮腰, 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方楚楚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兵阵陈列,宫人皆在左右,众目睽睽之下,方楚楚害羞了,悄悄地和贺成渊咬耳朵:“这样不行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果不其然,宗正寺的官员很快出声制止:“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彼时, 已在东宫之前,离宫门不到十步,贺成渊抱着方楚楚转身,若无其事地唤了一声:“张熹。”
张大人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心腹,办事得力,从不令太子失望,他马上从旁边上来,对那官员道:“此处为东宫,东宫的规矩却与别处不同,大人请看……”
张熹指了指那边,十分庄重地道:“太子妃的话,便是东宫的规矩,这规矩写在那里,立在门边,不会有错。太子妃说她脚酸了,走不得路,按规矩,太子妃有事,太子劳其服。”
宗正寺的官员听得目瞪口呆,对着张熹瞪了半天,终究震慑于太子往日的威严,不敢再多争辩,只能苦笑着跟了上去。
方楚楚在前面听了,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指头戳着贺成渊的肩膀:“你又胡闹了,不成体统,明天旁人都要说我轻狂了。”
可是她分明很是欢喜的模样,凤冠上垂下来的珍珠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摇摆,她的脸庞有莹光胜似珍珠。
若能哄她一笑,那是千金难买的,体统算什么。何况,这虚假太平也没多少时间了,到时候,他的所做的事情更要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今日这般也没什么打紧的。
贺成渊不动声色地道:“有我在,你大可轻狂,不怕,我给你撑腰。”
他抱着方楚楚,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剑拔弩张的卫兵们犹豫着,从他的面前退开,紧张地看着他进了东宫的大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宗正寺的正卿、少卿及寺丞等一干人等早已经候在东宫,奉了皇帝的旨意,为太子主持大婚仪礼,按礼制,肃安帝并没有露面。
方楚楚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样,整个人如同在云端里飘荡,晕乎乎的,只记得全程贺成渊搀着她的手,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叫她拜就拜,叫她起就起,敬过天地神明,喝了合卺酒,行了结发礼,送新人入洞房,从此后,她便是贺成渊的妻子了。
宗正寺卿拖着长长的调子,说着什么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语,周遭的人恭敬地应和着。
方楚楚的心跳得很快,偷偷地抬头看了贺成渊一眼。
两下视线对了个正着,方楚楚的脸刷地红了。
贺成渊微微一笑,抬了一下手。
诸人给太子和太子妃跪拜行礼,而后全部退出了寝殿。
锦纹云绣的金纱薄如蝉翼、又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从梁柱壁角间垂落,带着光晕般的影子,将这宽敞的寝殿分隔成一个个小间。
周围一下显得太安静了,方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