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师夫家姓孔,乃是南湖书院孔山长的夫人。
孔夫人出身鲁东望族,百年书香门第,年轻时就以娴雅贞静而享有美誉,及至嫁到孔家,年岁既长,更是仪态万端、执礼恭谦,堪为妇人表率,素来为人所敬佩。
方氏先是时,只向这位孔夫人稍微露了一点口风,孔夫人正因之前女儿孔婴宁得罪了方楚楚而不安,见此机会,焉有不应之理,马上过来了。
方楚楚不干了,斩钉截铁地道:“要我学礼仪那是不能的,打死都不能,我原本就是这样子,那个人又不是不知道,他都不嫌弃,你们Cao心啥呢?”
孔夫人的容貌不甚美,眉目间却有一股书香气息,她微微一笑,仪态如兰花,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方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您这般天真可爱,谁会嫌弃您呢?但是,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太子重您、爱您,您也须得为太子考虑一二,这往后,您的颜面就是东宫的颜面、太子的颜面,姑娘要撑得起这颜面,也让世人看看,太子的眼光真真是没有错的。”
四个宫女在一旁猛点头。
这一番马屁拍得十分巧妙,听得方楚楚心情舒坦了不少。
加上方战和方氏在旁边虎视眈眈,软硬兼施,方楚楚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孔夫人学起来。
院子里,几个人一起围着方楚楚,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得她直冒冷汗。
首先是走路的姿势。
方楚楚小心地走了两步,孔夫人就开始摇头。
“不行,步子不能大,最多三寸,姑娘,把手垂放身侧,作兰花指,兰花指您会吗?拇指拈住中指,无名指微曲,来,小指头翘起来,对……好,走……”
方楚楚憋住呼吸,又挪了两步。
“不可,来,下颌抬高,莫动,等下……”
孔夫人唤宫女泡了一壶茶水过来,斟了一杯,八分满,然后放到了方楚楚的头顶上。
“来,顶着?这杯子走,小心,不可让茶水溢出半分。”
方楚楚哭丧着脸:“要命,我走不动了。”
孔夫人以身垂范,又斟了一杯茶水,满满十分到杯沿,自己顶到头上去,在方楚楚面前绕了两圈,末了,还屈身行了一个福礼,姿态优雅高贵,行止若流水拂云过,端的是美妙无比。
滴水不漏。
方楚楚的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圆。
孔夫人走到方楚楚的身前,伸手把她的下颌抬上,让她的嘴巴闭住,而后,又唤宫女取了一张胭脂纸过来,让方楚楚含住。
“啼笑皆不可露齿,来,抿着嘴,别把这张纸掉下来。”
方楚楚头顶茶杯、口含胭脂纸,连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迈出去了,只余下两只眼睛还能骨碌碌地转。
孔夫人还嫌不够,将随身携带来的“女诫”一书递给一个宫女,让她在旁边大声诵读。
“姑娘,您一边练走路,一边听课,很有事半功倍之效,来,这可是圣贤之书,女人家安身立命之道,不可不听。”
方氏赞不绝口:“孔夫人果然有手段,这样教起来,再笨的姑娘也能有三分长进,楚楚,你打点起Jing神来,好好学,可别给我们老方家丢脸。”
不,以后她是老贺家的人了,要丢也是丢老贺家的脸,不打紧的,大姑。方楚楚在心里这样呐喊着,可惜口中含着纸,不能作声,唯有两眼泪汪汪。
这一练,就练了大半天,中间方楚楚打破了七个杯子、掉了四次胭脂纸,还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了一次,这期间,宫女已经将“女诫”读到了第十一遍。
待到那宫女开始读第十二遍的时候,贺成渊的声音传了过来:“楚楚,你又在那里玩什么?”
如今太子殿下过来可是名正言顺的,他自诩半个方家人了,也无需等人给他开门,自己带着侍从径直进来了。
方楚楚饱含热泪看着贺成渊,见到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欢喜。
众人皆跪拜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方楚楚站着不动,眼神哀怨万分。
贺成渊走过来,顺手从方楚楚的头上取下杯子,一口饮下杯中的冷茶,淡定地道:“难得你敬茶给我喝一次,这姿势真是别出心裁,颇令我受宠若惊。”
方楚楚泪汪汪地瞪着他,努了努嘴巴。
贺成渊拿下了她口中的那张胭脂纸。
那张纸大约已经被她含了好一会儿了,上面洇shi了一片,贺成渊看了一眼,眸子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一些,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纸上的水迹,而后,若无其事地将这张褪了色的胭脂纸收到自己的袖中去了。
方楚楚见撑腰的人来了,哼唧唧地死活不肯再练了,方氏只好暂且放过她去。
方楚楚拉着贺成渊去花厅,说是要喝茶去,顺便将孔夫人的那本“女诫”一并带走了,一本正经地表示,要与太子殿下对此书探讨一二。
张熹带着东宫的侍卫守在花厅外。
片刻后,四个宫女奉茶上来了。这四人谁也不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