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渊伸手摸着晏枝的脸颊,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滚烫, 他知道她对自己这番话并非不心动,只是有层障碍挡着这份心动,让所有的情感都被堵塞在逼仄的空间,没有宣泄的途径。
这次牢狱之灾来得太是时候,让他能够清静地思考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晏枝的态度。
穆亭渊开口道:“我一直在想, 以姐姐的能耐可以做到更多, 拥有更多的财富和权势, 但你偏就只有一家锦绣里,再无其他。我知道,这些年想要迎娶你的人很多, 你都没有答应,无论那人再优秀你也不会答应。你对夏摇光也只是尝试的态度,你小心翼翼地在尝试和他结成某种关系, 可你放弃了,对他仍有疏远。你对谁都带着疏远,也许会干涉他们的生活,却不会让自己过分介入,一旦抽身离开,让他们的生活毫无影响。对佩娘是这样,对穆念母子也是这样。”
他圆润的指尖扫过晏枝的脸颊,渐渐靠了过去,温柔却锐利的目光紧缩晏枝低垂的眉眼:“在这个世界,你就像是一个看客,你竭力给自己营造最舒服的环境,但也仅是如此。所以你才会犹豫对我的好和对我的感情,你分不清你对我是什么情感,因为你不想分清,你怕产生纠缠不清的情感,可这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纠缠不清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是我知道,我想让你和我共坠这红尘,泥潭也好,清流也罢,我都想紧紧环抱你,至死方休——”
晏枝心里嗡鸣,脑海内回荡着穆亭渊的低哑的嗓音,她紧紧咬唇,被穆亭渊用手指抚开,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晏枝娇嫩的唇瓣,片刻,穆亭渊凑过去,想含住那双颤抖的唇。
晏枝向后一撤,穆亭渊眼底的星光便黯淡了些许。
她眼里闪烁着水光,长长地叹了口气,插入穆亭渊的长发中细细揉弄,温柔一笑:“我同你讲个故事,讲完后一切你都该明白了。”
晏枝把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了穆亭渊,这个世界的来源,她的来历,洛霞笙的变化。穆亭渊深思着晏枝的话,没有如晏枝预料得那般深受打击,他好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连得知自己的真实出身时都没有一点神色变化。
穆亭渊道:“若真是如此,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我在外游历时也常常梦到一些画面,与你所说一一吻合,那时候我还心生愧疚,我怎可把姐姐想得那样恶劣,原来……竟是如此。你不是她。”
“所以,这个世界于我不过是一段故事,我无法让自己沉浸其中。”
“可你已是书中人。”
“也许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回去我的世界,待整个故事全部走完。”
“何时走完?”穆亭渊问。
“洛霞笙登基为帝。”
“那便彻底无法走完了,”穆亭渊冷笑,“她这样蠢笨,如何能登极?”
晏枝见他自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亭渊认真问她:“你想回去?”
晏枝沉默,她松松散散地坐着,随后才笑了一下,说:“在那个世界,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朝九晚五,周而复始地过着同样枯燥的生活,可我有三两好友,周末会一块儿出门吃饭看电影,睡觉前看看视频、小说,工作是我喜欢的内容,生活节奏没什么让我不满意的地方。而这个世界……若说心里话,是不如我那个时代的,人的思想不一样,行事准则也不一样,生活更是少了很多便利。可是……有比那个时代更亲近的人。”
晏枝缓缓吐息,道:“我其实常跟自己说,不能在这个世界投入太多的感情,我只要扭转自己悲戚的结局,在这里过得舒服顺心就够了。但人与人相处,哪能那么容易守住自己,我交了好友,有了亲人,我在这个世界所投入的感情不比那个世界少。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但是——”
她看向穆亭渊,眼里带着坚决:“正如我毫无防备地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我会突然离开。也许有一天梦醒,你再来穆府找我,这个身子里的魂魄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你,纵然颠倒四海也再也无法在这个世界找到我。”
晏枝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刺入穆亭渊的心口,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叫他一时之间难以呼吸,他伸手抓住晏枝的手腕,好似能永远将她紧紧攥住。
晏枝心头平静,目光近乎一片毫无波澜的湖面,她直白而又坦诚地问:“若是这样,你还要爱我,娶我吗?”
穆亭渊将她拉入怀里,动作太大,牵扯得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痛楚,但却抵不过他此刻锥心之痛。晏枝在用这种方式逼退自己,她想缩回她的世界,依然当一个清清冷冷的看客,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封闭内心的情感。
但他不许。
穆亭渊的胸膛里,心跳声无与lun比地清晰,晏枝听着那一声声撞击如擂鼓的声响,听到他嗓音低哑地说:“我愿意,只要一日是你,我就愿意。”
晏枝轻轻推开穆亭渊,捧着他的脸颊,踮脚亲吻上他形状好看的双唇,她附在穆亭渊耳边,柔声说:“那就和我一起吧,踩在悬空的绳索上,过那走过一步算得一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