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公主喉头哽咽,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穆亭渊道:“他说,公主望着他的眼神里有另外一个人,他祝公主,心想事成。”
马车滚滚向前,穆亭渊在背后,长揖送别宁兰公主。
与此同时,荣安王李景华的府邸。
一身黑衣的女子驾轻就熟地穿梭在拱廊之间,她走上平铺在镜湖湖面上的莲花路,仿佛踏在水面,一直走到湖心小亭,坐在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的李景华面前。
“义父,”洛霞笙摘掉黑色的幕离,“我回来了。”
===第96章 第 96 章===
李景华年逾四十, 神态比之八年前苍老许多,身上的檀香味道越发浓郁。他正闭目低声诵持佛经,深褐色的佛珠表面被摩挲得非常光滑。
洛霞笙坐在他对面, 双肘架在矮桌上, 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景华, 等他诵念完毕, 湖景广阔, 微风徐徐, 时间仿佛回到八年前,她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心高气傲的少女,自以为天地广阔,由她放肆去闯荡,每回惹祸犯错总有义父替她顶着。
义兄和义父, 人生里没有比他们还要重要的人,所以,她渴望他们的注视,渴望他们的夸赞,一直想要做到他们心目中最好的自己。等到后来, 她屡屡碰壁, 人生跌入低谷, 寸步难行,才明白过来,这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眼见李景华放下禅珠, 洛霞笙勾起笑面:“义父,你老了许多。”
李景华睁开双眼,看向洛霞笙。
洛霞笙一身黑衣, 长发挽着简易的发簪,她笑得仍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因为忧心我,是吗?”
李景华眼波闪烁,他Jing致冷淡的面容上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霞笙,八年不见,你变放肆了。”
“因为我知道了一切,义父,”洛霞笙笑着看向李景华,“我娘亲叫胡玉蓉,曾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喻妃,我是皇嗣,不是你在饥荒村落捡回去的民间女孩。可你不想让我认祖归宗,对么?”
李景华眉头紧蹙,眼睛逐渐危险地眯了起来。
“因为你爱我娘亲,”洛霞笙笑得越发灿烂,“你想把我留在你身边,可你又不能对不起娘亲,故而把我培养成才,护着我,照顾我,独独不想我回去做梁帝的子嗣。”
洛霞笙不顾李景华越来越难以捉摸的神色,笑着继续说道:“当年你把我送离北都,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却让我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你自觉对不起娘亲,更是后悔当年对我过分严厉,逼迫我走上这样的道路,对吗?”
李景华一言不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洛霞笙,神色冷漠,不欲让洛霞笙看出自己半分破绽。
洛霞笙的笑容一点点淡去:“若是当年,你将我养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胸中没有宏图伟业,只待及笄之后嫁给他人,我便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可是你不会,你想让我夺了梁帝的位,报复他得到了你爱的女人,却没有珍惜。”
在说完这句话时,李景华坚如磐石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玉蓉当年的死在他心里落下了深刻的一笔,日夜梦魇,无法自拔,任由他无数遍诵持心经,也无法将这段心魔拔除,反而愈演愈烈,掀起惊涛骇浪,最终在时间的演化下变成无法磨灭的一道疤痕。
自那往后,李景华自知断绝佛缘,无论他聆听修为多么高深的僧人讲经,再也无法参透一点佛法。
他心里生出疮痍,被蛆虫爬满,腐败透顶。
然而他把这一切全都伪装在圣洁的白衫之下,无人知晓他的腐朽肺腑,洛霞笙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迎视向此刻笑容已经全然消失的女子,她五官越发同玉蓉相似,让李景华内心震颤,他眼睫颤抖片刻,胸腔中的悲鸣让他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洛霞笙上前,轻拍着李景华的后背,坦诚道:“义父,如今我与你有同样的打算,你想扶持我登基,我想要大梁的江山,那本就是该属于我的东西。”
李景华长发散着,佝偻着身体,像是块朽木,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动作,瘫软般斜靠在一侧的软垫上,他懒散地抬眸看向洛霞笙,道:“八年消失不见,一回来便同我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大梁江山何以能交给你?”
洛霞笙俯身靠在李景华耳侧,轻轻同他说了一句话,李景华瞳孔急剧收缩,不敢相信地看着洛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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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霞笙通过女官考试的消息在朝中不胫而走,而且,当初为了考校女子,出了一道非常难的试题挂在贡院告示板上,洛霞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答对这道题的。
梁帝将其编入户部,短短两三个月,洛霞笙便以突出的政绩,官位连升,最后任职左侍郎,负责大梁的税收体系。
税制是一个朝代财政的根本,大梁税制本来就有很大问题,因干系过大,梁帝不敢轻举妄动,由洛霞笙推出的一套新的税收体系,使得梁帝担忧的诸多问题都一一得以解决,好似这些问题一早就放在那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