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亭渊看过, 她曾经吃过的那些苦,知道很多源于洛无戈而加诸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再加上当年花悦庭一事, 所以他憎恶洛无戈, 总是对洛无戈怀有敌意。时至今日, 他依然对洛无戈抱有敌对的情绪。
但公务在身, 他公私分明, 他丝毫没有让这种负面情绪影响到他和洛无戈的合作, 他善用洛无戈的军队,以皇权和兵权绝对的威力不容豪绅们反抗地压制住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若是对洛无戈有半点怀疑, 他无法做到如此雷厉风行。
而如今,他突然对晏枝说了这样的话,让晏枝不由猜想,是不是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了穆亭渊, 洛无戈突然表态让穆亭渊重新衡量起几人的关系,而她的关心和叮嘱都在这种衡量之下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穆亭渊是想告诉她:不必要用感情牵制来让洛无戈替他做事。
这不是抱怨,而是关心,他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抽离这段感情,再也不受束缚。
想到这儿, 晏枝笑了起来, 她长发散开, 回头看向穆亭渊,扑面而来的是男人温热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墨水香,这一瞬间她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
穆亭渊看了一会儿晏枝, 在捕捉到她瞳孔中的慌乱时轻声一笑,稍微向后退开一段距离。
晏枝定了定神,道:“我会那么说不是为了要拿感情牵制洛无戈, 而且我不在意。我根本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只要别来给我惹麻烦。”
穆亭渊安静地听着。
晏枝道:“他老实配合这是最好的,至少不会担心有人掣肘。”
“姐姐,”穆亭渊问,“你们方才在雨里做什么?”
晏枝把前因后果讲给穆亭渊听:“我来之前算准了风水宝地,将他父母的坟茔迁出了那一片区域,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事先没说,只是不想让这事分散你们的注意力。他今天那么抗拒你炸山,一部分的确是考虑到龙脉所在,你将背负重大的责任,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为了保护他父母安息的地方。”
穆亭渊点了点头,又听晏枝道:“今日他恼怒地离开时我就想告诉他了,让他能专心帮助你炸山,但他跑得太快,那样子满脸都写着‘我不听’,”晏枝无奈地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等到他回来,也正好让他情绪冷静下来。现在是关键时刻,谁都不能掉以轻心,被情绪左右。”
因为提起来,晏枝的话匣子被打开了,她耸了耸肩,说:“既然提起来,我多和你抱怨几句。锦绣里常常有勋贵千金和夫人前来定做衣裳,这都八年了,还是有人会问我是不是还喜欢洛无戈,‘不喜欢’这三个字我已经磨得嘴皮子都破了,如果有可能,我想站在城墙上昭告全天下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但是没人信,他们觉得我一直没嫁人就是在等他,搞笑的是,洛无戈本人居然也是这么以为的。”
穆亭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柔声安慰道:“姐姐别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了。”
晏枝气鼓鼓的,长发散着显得她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因刚沐浴过,脸皮透着红润的光泽,她靠在一侧的矮几旁的软垫,道:“我虽然憎恶他曾经那么对我,可话说回来,他的确是不二之才。整个北都武将,无人能出其右,便是Jing彩绝世的杨少秋杨将军也不及他,他有将才,你当与他成文武双璧,共同庇佑大梁江山。”
穆亭渊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复杂了,晏枝从前到现在都不是一个会被感情束缚的人,她看得比寻常女子长远,想得比寻常女子宽广,他又何必要将她圈在这么小的感情圈子,总是担心她去自己够不到的地方?
想通之后,再想到洛无戈,穆亭渊没有之前那般憎恶,反倒开始同情他,因为他是真的错过了,永远地错过,而他,还有无限的机会。
次日,晏枝被穆亭渊送去较为安全的地方,等着穆亭渊的消息。
这一日午时,惊天动地的声音突然响起,就连晏枝这儿都有明显的震撼。
莲心慌张地问:“小姐,可是地龙翻身了?”
“不是,”晏枝安抚道,“应是炸山的威力影响到这儿了。”
她等了半日,有信从梁宁县传了过来,信上写着穆亭渊的铁画银钩:“事成,一切顺利。”
晏枝放心地吁出一口气。
常奕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正在擦拭箭头,他睨了一眼梁宁县的方向,道:“这下,水道一通,往后洪灾的影响会大大减小,但是——我虽不喜洛无戈,但他说得没错,炸了龙脉,穆亭渊就是千古罪人,哪怕是为了泄洪,他此回回北都,必死无疑,小小姐——”
常奕难得收起不羁的神色,正色道:“现在让穆亭渊逃走,逃得远远的,我们回去上报,说他治洪时落入江水中,兴许能保住他的性命。”
“不必,”晏枝道,“他不会死。”
常奕道:“小小姐还是不了解梁帝性格与朝中局势。”
“了解这些也够了,”她神神秘秘,宛如真的神棍一般,冲常奕眨了眨眼,“黑蛟一事,还有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