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亭渊一旦入朝为官,势必要被卷入党争之中。士大夫重家世,穆亭渊是穆府私生子,清流重名节,宁死不屈,以死为谏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穆亭渊却有个她这样在清流之中名声极差的亲人。
两派都不讨好,前路渺茫。
晏枝心想,实在不行就和离出穆府吧,一旦她离开,就与穆亭渊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关系,这是为穆亭渊的仕途着想,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无数的口诛笔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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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亭渊在穆府依然住在当初被晏枝接回来的小院,曾婆子一直守在院里,尽心尽责地照顾穆亭渊的日常起居。
她年岁越发大了,耳朵眼睛都变得不好使,可依然执着地安排着穆亭渊的衣食住行,亲力亲为。
春闱结束,穆亭渊在家准备几日后的殿试。此次会试,共录取三百一十六人,穆亭渊高中会元,以魁首之位参加殿试。
梁帝于社稷殿上召见三百余贡士,共分两日进行,但并非人人都能得梁帝考问,只有会试前三十名有此殊荣。
殿试一结束将分三甲,一甲恩赐进士及第,是最负盛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三甲各有名位。
穆亭渊身为春闱头名的会元,于头一日上午便能得以面见天恩,接受梁帝考查。待殿试结束,便要参加赐封新科进士的琼林宴。
晏枝在家中等着殿试的好消息,但实在坐不住便跑去店里里准备一个月后的踏青宴。
她踮脚想把一件外裳挂高,可那架子太高了,晏枝一时挂不上去,她正要回头找挑子,身边却走来一人,从她手中接过外裳,挂在了衣架上。
晏枝回头,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八年过去,杨少秋的面孔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的气息,分明的棱角勾出了成熟英武的轮廓。站在晏枝背后时,高大的身形几乎将晏枝笼罩在Yin影里。
他咧嘴一笑,说:“这几年你好像确实没怎么长个头。”
晏枝轻哼一声,换做现代,她是一米六五的身高:“是你长得太高了,怎么,龙武军今日放假了?”
“哪会,”杨少秋苦着脸道,“正忙着呢,”他变了笑脸,对晏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奈何楼的鳜鱼肥了!去不去吃?”
“能订着位置?”晏枝眼前一亮。
“那肯定,我今日特地告了假带你去吃!”
晏枝心动不已,却又觉得不好和杨少秋如此亲近,叫杨少秋以为两人之间还有可能,付出太多。
杨少秋瞧出晏枝的犹豫,嬉皮笑脸地说:“不想些旁的,我也想吃,拉你做个伴。”
晏枝闻言,再犹豫不定就太过小心眼了,颔首道:“我打点下就去。”
“行,我门口等你!”
两人一起前往奈何楼,品着最上等的肥美鳜鱼。
席上,杨少秋突然道:“你家那小孩现在正在殿试吧?”
“他已经十八岁了,都行过冠礼,不是小孩了。”
“也是……那会儿远远地看过一眼,潇洒风流,很有名士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隐约还有点殊同哥的味道。”
“怎么突然提起了亭渊?”
“没什么,随便聊聊。”杨少秋支支吾吾,闪烁其词。
晏枝看出端倪,把筷子放下,说:“杨小将军一向爽快,今日怎么这么磨蹭含糊?”
杨少秋叹了口气,说:“我想跟你说的是,穆亭渊因为身为岑先生的关门弟子,在北都受到各方瞩目,尤其是文臣圈子,都在看他的态度。有些人已经开始着手攻讦他。年前,父亲受到文官的弹劾,气得在家中断了三天食,我很清楚那些文人的笔墨比吐谷浑的长矛还要尖锐锋利,你提醒他,让他处处小心。”
“外面的流言我听到了一些。”
杨少秋本意旨在提醒,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僵硬,他搔了搔脸,道:“你不要听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吃饱了撑的。”
“我不在意,他们不过是嫉妒我有他们没有的财力,这几年,宁河水患,我们锦绣里捐了多少赈灾的物资,可还是无法扭转他们的偏见,我已经懒得跟这些酸儒们争辩什么了。只是……”晏枝神色凝重地道,“我不能不在意亭渊的前程,杨小将军,你同我说说,他们都想了些什么理由攻讦亭渊。”
“无非是才名和出身那些……”杨少秋一声冷笑,“最近传得最厉害的是,他本身没什么才气,之所以被选作会元是得承岑先生庇佑,他的名声是造势造出来的,还有人说……”
话音未落,隔壁屋子传来议论声:“真是替同文兄不值,他文采如此卓绝,见识又不凡,针砭时事,句句Jing华,怎么就比不过那穆亭渊?”
“不过是岑老先生威名犹在,皇室要颜面,哪怕他穆亭渊是个草包,都得捧成个金子,不能落了岑先生的颜面。”
“就是,依我所见,哪怕他不参加科举,都能高中,今年这状元的位置就是给他准备的。”
“可苦了我们同文兄了,今年咱们书社几个弟子还指望他拿个状元回来,看来是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