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声响嘈杂切切。
洞府内却静得落针可闻,气氛黏滞,连呼出的气息都被凝住。
许久后,裴苏苏转过身,看向容祁,“闻人缙呢?”
既然死的只是闻人缙的躯壳,那么他的灵魂呢?是否依然在容祁体内?
对上她眸中的期待,容祁心头涌上难言的酸楚。
她期待的果然只有闻人缙。
可是——
“他,他被我融合了。”
闻人缙的躯壳一死,属于他的那部分灵魂也该消亡,容祁也会随之遭受重创。
可恰好他的灵魂在主魂体内,便直接被融合了。
裴苏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融合了?”
容祁点头,“嗯。”
他缺损的灵魂重新恢复完整,就像从未施展过分魂术一般。
“那你可还能分出副魂?”
“可以,”看到她骤然亮起的眼眸,咽下喉间苦涩,容祁继续道,“但我分不出第二个闻人缙。”
即便重新分魂,分出的也是全新的傀儡。
就像他凝出的第二个元婴。
没有相处的记忆,与之前的闻人缙全然不同。
裴苏苏眼中刚腾起的光亮,转瞬间便熄灭黯淡,归于沉寂。
容祁握住身前人的肩膀,有些急切地说道:“苏苏,闻人缙是我造出的傀儡,是我的一部分,我们本就是同一人。忘了先前的仇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漆黑眼眸定定望着裴苏苏,等着她的答案。
弓玉同样看向她。
可许久之后,裴苏苏扯了扯唇,自嘲道:“你自己都无法做到,又何必强求我?”
容祁如遭当头一棒,脸上血色尽褪,霎时便愣在当场。
一直以来,他自己都将闻人缙当作仇敌,如今想立刻让裴苏苏把他们两个看作同一个人,怎么可能?
裴苏苏拂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视线回到床上。
除了雪莲以外,闻人缙留下的东西,只剩枕上一枚竹簪。
裴苏苏敛袖,将竹簪捡起,爱惜地握进手中。
之后她朝外走去,弓玉连忙跟上。
洞府内只留容祁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时隔多年灵魂重新归于完整,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缺了很重要的东西。
冷风从心口的破洞呼啸着灌入,连呼吸都带起抽痛。
*
第二日,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
裴苏苏去了后山那个院落。
负责看守院子的小妖都待在外面,里面一直保持着闻人缙离开时的样子。
她走进屋中,视线扫过冰冷的红泥炉,被褥叠放整齐的床,还有简单的桌椅,撑开的窗屉。
温暖阳光洒落屋中,恍惚间,她好似听到茶水煮沸的声音,看到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那人清隽的面容,此刻他正面容含笑地望着她。
裴苏苏下意识朝着他走近,呢喃出声:“师尊……”
幻象却在她靠近的瞬间消失。
没有沸水声,没有熟悉的茶香,更没有她期待的那个人,只有一屋子冷冰冰的家具。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知后觉的寂寞和难过涌上来,将裴苏苏整个人缠裹住,让她捂着胸口痛苦地弯下身。
她不敢再待在这件小屋,逃也似的跑到外面。
出去之后,刚才那种呼吸都好似被夺去的感觉这才好了许多。
裴苏苏出神地走到院子里,绕过杏花林,坐在闻人缙给她搭的秋千架上,拿着他的竹簪,靠在秋千绳上发呆。
到头来,她的恋人竟是仇人造出来的傀儡。
往日那些过往,多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若不是闻人缙将玉坠损毁,她或许还会受容祁掣肘,他们两个还要像这样互相折磨到何时?
裴苏苏忍不住想着,如果她早早地知道这一点,结局是否会不同?
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既然容祁和闻人缙是这样的关系,她自然不能再杀容祁,否则闻人缙那半灵魂也会跟着彻底消失。
但她实在不能将他们二人当作同一人看待,让她毫无芥蒂地与容祁在一起,更加不可能。
裴苏苏独自静坐了很久,待她恍然回过神,看到通红的晚霞挂在天边,红澄澄的夕阳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倒映在下方蜿蜒流淌的水流中。
待下次旭日东升,又是全新的一天。
她坐在秋千架上,看了一个又一个日出和日落。
几日后,裴苏苏将竹簪收进芥子袋,长叹一声,起身离开摇晃的秋千,走出了后山小院。
弓玉一直等在外面。
他将那夜祭司说的话,如数转告给裴苏苏。
听完,裴苏苏喃喃道:“修无情道,便能完成涅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