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家乱成一团,吕文焕面庞不住地抽搐,长吐一口气之后,好似终于下定决心,大声道:“好了,刚才所议之事,我再想想,数日后必有决定,诸位不要再说了,记住,方才之事,绝对不可对外散布任何只言片语,引发恐慌,否则定当军法处置。”
“身为大宋子民,自然也是如此,个人生死事小,国家存亡事大,否则国破之后,家何以能幸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仲陵,大是大非之前,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那城中的老弱妇孺也应该和我们一样,以死报国?”
“所有的老弱妇孺,伤残病患,只要不能站在城楼上守城,不能与敌搏斗的人,都是要被牺牲掉的。” 郑虎臣心里显然早已有了计划,不疾不徐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我们根本无路可走了。如果不用我的办法,那就大家到时候一起饿死,蒙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夺下襄阳,这就是好的办法吗?既然横竖是个死,为什么不能牺牲小部分人,拯救大多数人?”
众人齐声应是,纷纷退出客厅而去,郑虎臣此时也已平静下来,跟着众人就要出去,还未走出客厅,吕文焕叫住他:“虎臣,请守住荷塘廊桥,未经本府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客厅。”
“那杀掉以及吃掉我们的父母妻儿,就是你口中的老弱妇孺,这种行为也是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要到这种地步,我们与禽兽何异? 任何罪恶,不管有多么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理由,罪行就是罪行,邪恶就是邪恶。退一万步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一个国家沦落到要靠吃人的禽兽之辈来维持,这等禽兽之国还不如灭了的好。” 牧仲陵怒声呵斥道。
郑虎臣眼神一黯,默默拉起衣衫,而后突然一把拔出佩刀,反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道:“制置使,你待我恩重如山,虎臣无以为报,但是,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大是大非面前,制置使也应该以国家为重,为了国家,虎臣认为就算十个百个柔奴也可以牺牲。虎臣愿意做第一个为国牺牲的人,自杀成仁,杀敌卫国的重任就拜托诸位,那九泉之下虎臣也可以瞑目了。” 话音一落,郑虎臣双眼一闭,右手用力,就欲自刎。
郑虎臣躬身道:“末将得令。” 转身而出直奔荷塘廊桥守桥去了。
吕文焕长叹一声:“安抚使在弥留之际,对本府说了一句话,他倒是轻轻松松一走了之,却把我陷进莫大惶恐之中。”
郑虎臣大声回答道:“保家卫国,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就是虎臣及军中将士的天职!”
牧仲陵点头,“末将清楚。”
牧仲陵顿时泄气,只得摇头。
“虎臣,你刚才说军中将士的天职,我想问问你,我们在襄阳浴血奋战为了什么?” 牧仲陵突然问了一句。
牧仲陵觉得很是惊奇,安抚使最后的遗言无非不过交
“国在人在,国亡人亡,人亡了还可以再生,国亡了就全完了。仲陵,我不是说这样做是好事,我也知道这是禽兽行径,只是事有从权,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行人难行之事。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算身负千载骂名,只要能救国救民,我郑虎臣毫不含糊!今日之势,已到千钧一发之际,诸位万万不可有丝毫妇人之心,当以国家社稷为重。”
郑虎臣越说越激动,一把扯开胸襟,然后往下一拉,扭转身子,将赤裸的背部朝向众人,只见背上赫然有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字迹完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疤痕构成,显然是很早之前用针刺所致。
待众人离去,客厅内只余吕文焕和牧仲陵二人,吕文焕道:“仲陵,刚才人多嘴杂,不方便与你商议安抚使之事,不过你也清楚安抚使伤重不治的来龙去脉了吧?”
旁边牧仲陵眼疾手快,飞起一脚,正好踢中郑虎臣手腕,钢刀‘砰’一声落在地上,其余众人一拥而上,拉的拉,抱的抱,将挣扎不停的郑虎臣按坐在椅子上。
一直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的吕文焕突然插了一句,“虎臣,小女柔奴,年方十八,你也算看着她长大的,看样子她也是不能上阵杀敌了,我是否应该带头大义灭亲,杀了她给诸位吃了?”
郑虎臣越说越激动,挥动着拳头,“我们都身受皇恩,食朝廷俸禄,自当以死效忠国家,而城内一干军民人等,个个也是忠君爱国之辈,如今国难当头,大宋生死存亡之际,襄阳一旦失守,大宋长江天险立刻失去一半屏障,蒙古军队南侵再无后顾之忧,届时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将生灵涂炭,试问一下,究竟是襄阳一城的生命重要,还是全大宋千千万万的生命重要?以一万条性命换取千万条性命,难道不值得吗?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贪恋个人生死而罔顾国家社稷以及天下黎民的安危?”
陈嘉映努力压抑住哆嗦颤抖的身体,插嘴道:“虎臣,那你说一下你打算牺牲什么人?按照什么标准来确定谁该死,谁该活?由谁来定这个生死标准?”
停顿了一下,然后对众人说道:“安抚使的后事就依刚才所议,交由延宏全权处理,诸位各依所责,速回所在,提防蒙古鞑子偷袭。”